安置的化妆台,在后方镜面上,叶恩弥瞥见自己下巴边缘发丝般细长的痂。 来自于不久前在这里生挨的那一巴掌,又脆又响,这时才后知后觉突然感到疼。 “其实也没必要躲着恩知。之前他来找过我,让我离你远点儿。薇薇, 你还不知道吧。” 他扭头意味深长地说:“你说恩知是不是看见过什么……看见我亲你了?” 盛凌薇怕门外的沈恩知听见端倪, 声音开始往下压, 有点克制的意思, 威胁地叫他一声:“叶恩弥。” “好好好, 我不贫了。” 他闪身灵巧地避到后方, 盛凌薇正要去开门,又见他探出头来,“你们……不会在这儿干那事儿吧?” 他已经听过两次了。 她这下是真恼了,一下挠在他手背上:“叶恩弥!” 他扎煞着双手示意自己投降,整个人缩了回去,一人多高的屏风完全掩住身体。 盛凌薇这才去开了门,揉着眉下的皮肤,演一出睡眼惺忪的样子:“恩知哥?刚才没听到……” 沈恩知少见的没有仔细打理衣容,倒是显得舒适松散,更容易亲近。 她欲盖弥彰,又反过来埋怨他:“怎么这么慢呀,我都睡着了。” 沈恩知眼里明明灭灭,闪烁着窗外灯雪的风影。 装作自己没有留意到似有若无的烟草气味,以及椅背上那件男士外套。 “我们回去?”盛凌薇到底心虚,挽了他的胳臂就要走。 忽然被沈恩知拦下,他反手把门关上,对她笑:“外面雪太大了,歇一会儿再走吧。” 沈恩知的微笑永远不满不少,恰到好处。 他拉着她坐到化妆桌前的长椅上,肩挨着肩,盛凌薇心里发堵,觉得自己一再徘徊和隐瞒,对他实在不公。 她的头颈垂过来,乖乖靠住他。 明明是轻若无物的贴依,沈恩知却下意识地把肩头压低,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了半截,又轻飘飘地浮上去。 下一秒,盛凌薇被他握住手。 真温暖,掌骨又柔韧有力度,手指捏合在她的指缝之间,把心腔的空隙丝缝也填满了。 “薇薇。”她的名字在他嘴里,已然成了暧昧至极的呢喃。 盛凌薇问:“怎么突然来接我?这么晚了,我打车回公寓睡就好呀。” “想对你说新年快乐。”他答。 叶恩弥透过屏风侧面的缝隙悄然窥视。 他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又忍不住撩起眼角去看。 亲眼见到他们手牵着手,时而抱在一起,说着温馨的日常碎话。见到她的脸红洋洋的,全心全意地注视着沈恩知。 这场景太清晰鲜明,避无可避,比以往听到最亲密的情/事更能刺穿他的心。 叶恩弥无声地想:明明还没领证,明明男女有别,明明在一起不够久…… 说到底是他不明白,他们怎么可以捱得这么近? 窄长一道细缝里,他看到沈恩知以手扶着她下颌,低头一点点地亲。 嘴里有点泛苦。叶恩弥几乎想冲出去阻止,一句话已经冒到嘴边,像颗枣核硬梆梆地卡在牙齿里面。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 不知道等了多久,盛凌薇随沈恩知离开,又把他一个人遗弃在原地。叶恩弥浑身已经僵硬似冰冻,他慢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朝着冷却的掌心呵气。 忽然注意到,她遗落了一支口红在化妆台上。 叶恩弥捡起来,握在手心。外壳光滑润洁,触之凉腻,如同她的嘴唇。 临走之前,叶恩弥抽熄一支烟,烟草几乎烫到皮肤,唇面和心里都有点麻木的灼烧之意。 -- 后来盛凌薇有一段时间没再见到叶恩弥。 倒是在社交媒体上偶有互动。蒋睦西把婚纱照的成片精选了几张发出来,分别圈了两人送上祝福。账号不在她手里,发现的时候工作室的樾悦已经动手转发,并配上文案,落落大方确认了好事将近,很是秀了一把恩爱。 盛凌薇用小号刷到这条微博,没来由地有些发怔。她的模特生涯曾一度攀上过顶峰,现在也依然辉煌,至少还可以在一线活跃三五年时间。和沈恩知的婚事虽然已经敲定,但这三五年时间里,他的身份背景必须要一直好好瞒着。 或许叶恩弥迟早有一天会走他自己的人生,不再情愿为她扮演这个角色。 其实也知道对他不算公平。 可是谁叫他当初头也不回一走了之?是他欠她的。 这么想着,又有些烦闷了。 盛凌薇不得不承认,当初应允沈恩知的求婚无疑是一件草率行为。 而叶恩弥也转发了蒋睦西的微博,甚至比樾悦还要更早一步。 他竟然有点罕见的诗意,在他们阴差阳错的几张结婚照下面留言,附上一句:我所有梦想最终抵达的地方。 他的梦想么? 拿了那么多的冠军,应该已经实现了吧。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盛凌薇一路往下翻,看见叶恩弥把所有说“般配”的评论全都点了赞。 搞不懂这个人。怎么会越成熟,越幼稚。 睦西以她的尺寸定制的那件婚纱,盛凌薇想留到结婚典礼上作为副纱穿。而对于两月后的订婚仪式,她也礼尚往来地选了木樨的高定,挑几件较为合眼的轻礼服裙,却在色彩、样式和面料的选择中始终拿不定主意。 沈恩知特地拨冗空出一天时间,陪她一起到店里。 这段日子,沈恩知称不上太清闲,但公务的密度少了许多,就是总有饭局。 盛凌薇倒变得异常忙碌,带着团队全国地飞,各处都有活动邀约。两人的时间总是很难凑上,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已经许久没有打过照面了。 她跟沈恩知确认了时间,直接到木樨在北京的店里碰面。 导购领他们上了最顶层的私密试衣房。这里装潢典雅,灯光通透,铺着绛红色羊毛地毯,像一个阔达的酒店套间,唯独墙上镶嵌大块镜面,她备选的几件样衣已经放在里屋。只是粗略的打版呈现,待她确定选择后,会根据尺码和要求定制修改。 “有什么吩咐您随时叫我,盛小姐,沈先生。” 导购离开之前,微微欠身说。 盛凌薇把身上的常服一件件卸下。 而沈恩知坐在后方扶手椅上,眼眸幽深,视线落在她单衣的背领。 均匀干净的照明之下,露出一小截光脊梁,一节一节脊骨清晰分明,像埋了串浑圆的小珠子,上方支起纤柔脆弱的脖颈。 腰和臀折成的角度陡得令人心惊,线条和肌理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窈窕肌体,欲望的弧线。 他咽喉紧了又紧,无意识地做出吞咽的动作。 内衣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