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化为灰烬。 书房里只在桌上点了灯,后面一片黑暗。 赵召抬头看着少爷,天已入秋,程玉璋披着一件灰毛鼠领的披风,身着紫茄色的宽松直裰,比起三年前,少爷瘦了很多,两颊髋骨处的肉微微凹陷进去,他陪伴在少爷身边这些年,少爷除了处理公务时专心致志,或者陪伴小少爷时温和耐心,剩余一个人的时候,常一字不言,似在发呆,有时还会摆了爻槌,摆了各样的卦象研究。 少奶奶走后,他跟以前似乎没什么不同,但只有赵召知道,他内心是极度痛苦的。 他很崇拜少爷,即便是他经历了这样的事,还能想着为百姓做点事情,只是很多外人不理解罢了。 程玉璋写了几封书信,忙完之后,他从书房出来,先到了儿子的房间,见他睡熟了,帮他掖好被子,并示意琪清跟他出来。 皎皎走后,琪清便总理程拾的一切。 “拾哥儿按时喝药了吗?”程玉璋询问道。 琪清看着少爷,黑暗中,他竟好似会发光,全身泛着一股淡淡的白光,跟冬天夜里的雪一般,透着一种即将融化的疲倦与无力。 少爷要忙着照看程府,还有刑部的诸事,这么忙,每日定要来小少爷这里一次,询问他的情况,有时候要亲自检查他的功课。 若是少奶奶在的话,少爷一定不会这样。 琪清眼眶一热,回复了少爷的提问。 程玉璋淡淡的“嗯”了一声,交代道:“拾哥儿肺热症状仍在,千万莫要让他吃糖。你且回去睡吧,让其他人守着就行。” “知道了少爷。” 程玉璋回主屋,廖游上前,汇报道:“您得的那些朱钗首饰,我让琪清姑娘选了少奶奶喜欢的留下,其余的交给大小姐了。” “好,长姐喜欢吗?”程玉璋随口一问,声音低沉,带着倦意。 “大小姐很喜欢,她还说,小少爷还小,您又事多,难免疏忽,若是可以的话,让小少去她院里,她正好一起照顾。” 程玉璋停下来,回头淡睇他,清淡若雪的眸中漾起一丝涟漪,带着肃杀之意,廖游立马低下头去,只觉得头皮发麻。 少爷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正三品的刑部左侍郎,气场也比以前更强,只是被他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心慌害怕。 “拾哥儿有我跟少奶奶一起照顾,不必劳烦外人,廖游,你又忘记了,这样不长记性,可是要赵召替你长长脑子?” 廖游立马跪下磕头,求饶道:“少爷饶命,小的记住了,小的再也不敢忘记,少奶奶只是久居家中养病,从未离开,小少爷有您和少奶奶照顾就够了。” 程玉璋收回目光,转身跨入主屋,廖游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赶忙过去将门给他关严,擦了擦鬓角的汗。 他苦恼打了自己两巴掌,小声嘀咕:“下次可长记性了!” 自少奶奶离开,少爷便对外传承少奶奶身体不好,谢绝看望,熙园更是从里到外重新整顿,换了少爷的侍卫严密护卫,而程府一切关于少奶奶的用度都少不了,他听说在外面,还常传少爷爱妻的佳话,有人亲眼看到少爷去首饰铺子给妻子买朱钗,甚至还即兴留了首咏夫妻之情的五言绝句,广为流传。 在外人看来,程府的二少奶奶与少爷恩爱有加。 廖游甚至怀疑过少爷是不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但林四告诉他,少爷这样做,一来为了安慰他自己,二来还能抵挡那些烦人的姑娘。 这么说来也不是全无坏处。 廖游看了眼主屋的门,隐约能听到少爷的低语,具体是什么就听不清了。 他摇了摇头,疯了,少爷一定是疯了,背手转身离开这里。 程玉璋回到他与皎皎两人的寝室,里面的一切布置都未变过,他坐在她的梳妆台前,里面塞的满满当当,他有空便帮她归置整理,时常看着她戴过的首饰发呆,回想她戴着这件时的事情。 从她离开,他没有放弃过寻找。 当年皎皎失踪的那家酒肆,他特意买下来翻来覆去的查探,最终寻找到蛛丝马迹,确定是江听淙带走了她,可自他们出了京城,便失去了踪迹。 漫无目的的查人终归不行,他缩小范围,思来想去,兵分三路,派人一队去随州,一队去竹溪,一队去了甘肃。 而甘肃顾都督府,是他最怀疑的地方。 前世,江春月一定与顾桓有过交集,是他不知道的。 可甘肃天高皇帝远,顾府又是那里首屈一指的世家,他的人基本只查到甘肃便无法进行下去,最终也只能悻悻而归。 这次派林州去,是他第七次派人去甘肃打听,若是还…… 他抚弄着一支皎皎在随州戴过的珠钗,眉头皱起,心绪拧成一团乱麻。 他时常感到心情低落,甚至想过轻生,后来他发现只要一回到他们的寝室,睹物思人,他就会被悲伤所淹没,常常醒来泪流满面。 做了刑部左侍郎之后,刑部繁忙,他一个月有半月都要住在刑部,这种情绪低落,丧失一切斗志的郁郁之情才算好些。 他觉得有些不对,就是前世,皎皎死后,他也没这样过,前世所为之事,是仇恨开始,责任结束,即便是皎皎放弃了他,他也不能不做事。 他自服了些疏肝散、泻心汤调解,但过忙时,他的精神仍不足以支撑,比之前世差太远。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暂时没有思绪。 艰难入梦之后,又是无尽的梦魇乱他心神,天蒙蒙亮,程玉璋便起身,不仅没有觉得休息之后的神清气爽,反而觉得浑身疲惫,像是打了一晚上的仗一般。 洗脸时,他摸到脸上微微的湿痕,一时悲痛涌上来,令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的理智告诉他,这实在不对劲。 洗完脸后,他匆匆离开了这里,在外面练了一套拳术之后,精神才算好些。 赵召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热帕。 程玉璋接了擦拭,抬步往外走,赵召紧跟上,犹豫片刻,道:“少爷,林州回来了。” 程玉璋顿步,手里的动作一停,将热帕交给赵召后,“快让他过来见我。” 第七次甘肃之行,到底能够获知半点消息。 —— 甘肃张掖城。 都督府。 一个圆乎乎胖嘟嘟的小男孩顶着两个总角,穿着黑色云锦圆领袍,歪歪扭扭的往屋里跑,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张着手臂,嘴上喊着“表少爷慢点”,担惊受怕的跟着。 小男孩冲入屋里,转了转小脑袋瓜,锁定目标后,直接跑了过去,一头扎在一个美妇人怀里,哭了起来:“呜呜,娘亲,二丫笑我没有爹爹,呜呜……” 美妇人抱起他,无奈笑了笑,安抚道:“央哥儿,你是小男子汉,哭什么,你怎么会没有爹爹,只是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央哥儿长大了才能回来。” 被叫做央哥儿的小男孩哭声渐止,他搂住娘亲香香软软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