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月见到顾总兵顾桓的时候,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这是何等的缘分,能让她这世寻到走失多年间的兄长,若是母亲在世…… 还有她的前世寄魂之事,也有了答案,大抵是亲缘关系,才让她魂魄寄托在顾桓书房的砚台。 顾桓是成熟稳重的兄长,此时他与程玉璋还不熟知,但比前世早的是,他已经开始骂他了。 顾桓巡边回来,摘掉银色头盔,面色严肃,将马鞭丢给下人,询问道:“二爷和小姐呢?” “二爷一回来便去了小姐院里,刚才又带着小少爷去外面玩了。” 顾桓眉头一皱,黑眸锐利如鹰,自小在军营长大,又被父亲带着,他浑身散发着一股霸道强势的气场,下人不敢直视。 “西北多风沙,这个时候,带我小外甥去什么外面,小心沙子割坏了我小外甥的脸蛋。”顾桓冷哼一声,往自己院里去。 江春月一听说兄长回来了,稍一停顿,便提了篮子往他院里去,里面是她刚做好的荷花酥。 顾桓已经退去铠甲,洗漱之后,换了一身黑色的常服,文臣常穿的程子衣,宽松舒适,文雅飘逸,愣是被顾桓精壮的身躯穿出劲袍的感觉来。 江春月对顾桓的熟悉,就像他们兄妹没分开过一样,起码她了解顾桓,她在他的书房,听他读书,听他与人分析朝政,听他慷慨激昂的讲述制敌之策,有时候,也能听到他对妻子的哀叹。 他不是夫君的死对头,更不是与自己无关紧要的顾总兵,他是她的兄长,她希望他能更快乐一些。 她这次就是为了兄长的妻子而来的。 “兄长,我能进来吗?” 听到她过来,顾桓沉着的面孔缓和不少,目光追随着妹妹的身影,直到落在她放到桌子上的篮子。 “这是什么?” “荷花酥。”江春月唇角微弯,觑着他的表情。 顾桓眉眼现出一丝无奈,他不喜欢吃甜食,不过是妹妹做的,也无所谓。 “是咸口的哦,我特意做的咸口点心。”江春月眼底泛起点点星光,很是骄傲。 她记得听到过顾总兵说不喜欢吃甜食。 顾桓微微惊讶,又很快释然,妹妹玲珑心思,做什么都很让他满意。 “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何必劳累。”顾桓话虽如此,已经打开篮子,捏了一个果子来吃,咀嚼两下后,全部丢入口中,两三下便吞咽了。 江春月哭笑不得,“兄长,这荷花酥我特意用荷花瓣染的颜色,味道清香,里面还有一点莲子,加上咸酥果仁,口感层次很丰富的,你这样可是尝出什么味道。” 她声音不觉带了些撒娇的意味,顾桓听得很舒服,真有些愧疚,只不好意思的垂了下眼眸,答了一句:“是咸的。” 江春月:“……” 她默了一默,不打算跟武夫讲究,坐在他一旁的椅子上,时不时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顾桓察人敏锐,眸色一沉:“妹妹,发生了什么?” 江春月咬紧饱满的红唇,眼底荡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来,这委屈可怜的模样,看的顾桓心里一紧张:“到底怎么了!” “兄长,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不若我在外面买个宅子,搬出去住吧。” 顾桓怒拍桌子,声音震天响,横眉冷竖,呼吸声也变得粗重:“皎皎,不许胡闹!” 江春月只是黯然神伤的看着他,顾桓心思一动,拧眉道:“可是有人说三道四?” 江春月掩面拭泪,顾桓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府上多一个弟弟江听淙倒没什么,但身为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府上多了个貌美带子的妹妹,肯定有不少长舌之人乱嚼舌根,是他疏忽了。 “皎皎,莫哭,你是兄长的妹妹,本来兄长少了你这么些年的关心,你如今这般,兄长更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去,乱说的人我会处理的,你不必再说这类话,不然,兄长可生气了。” 江春月抽泣一声,戚戚不已:“其实搬出去也没什么的,我之前攒了不少私产,在都督府附近买处,倒是也……” “好了!此事不必再说,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我不放心,就住在府上。”顾桓发了话,一脸“不容再议”的表情,江春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告别了出来。 出来后,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只盼望事情如他希望的进展。 顾桓立马派下人去查是谁乱嚼舌根,查来查去,他的小厮支支吾吾道:“大爷,属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顾桓微眯眼睛,负手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是都指挥佥事家的小女儿带头说的,她还四处宣传,不让张掖城的姑娘家跟小姐接触。她说……说小姐是大爷见不得人的外室,还未婚有子,说小姐是下贱的……” “够了!别说了。” 顾桓眉头紧锁,他站定一会,让下人出去,独自站到书房窗前沉思。 又是她。 甘肃都指挥佥事家的小女儿,解梓苏,是祖父当时给他定下的娃娃亲,他如今这个年岁还未婚,就是为了等她。 他见过她几次,还未及笄时,她就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他看了之后欢喜,也愿意等她长大,可她及笄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张掖城常传出她的“事迹”,基本都是与哪家女儿争吵,亦或者是要艳压谁,他承认解梓苏确实是个美人,但这样蛮横粗鲁的女子,再美的皮囊,也只是一副空壳。 父亲生前一直告诉他不必将此事当回事,两家只是口头之言,并无订立婚约,让他日后寻个喜欢的女子成亲。 他一直也没什么喜欢的女子,初见解梓苏觉得还行,便这样持续下来,他们的婚事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解梓苏甚至有时候在外面拿他的名号行事,他很不喜。 现如今,解梓苏不分青红皂白,这样说妹妹的坏话,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 他本来还想着怕她误会,找个时间跟她说一声,倒也不必了。 本来就无订亲之约,这门亲事不作数了。 家里已经没了长辈,他要尽快找门亲事安定下来,思来想去,他便派人告诉妹妹,让她帮他选门好亲事,不管条件,只要贤惠淑德就行。 江春月得知这个消息,长舒一口气。 她前世听到兄长的小厮说过,他们打扫兄长的书房时,聊到夫人解梓苏,此人嫉妒心很强,性格泼辣,对兄长一直持有强烈的疑心,容不得他身边有任何女人,就是战场受伤,临时有个女大夫帮忙包扎一下,她不管兄长伤势,只一次次去闹那个女大夫,最终人家离开张掖她才息声。 兄长为她操心不已,有一次她还亲耳听到过那女人跑到书房里来让他回她房里去睡,兄长不愿,她就动手打他,闹的府上鸡犬不宁,兄长渐渐也不愿再见她,夫妻关系冷淡,两人也一直没有孩子。 这样的婚姻,不若早早掐死在襁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