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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师一宁都觉得自己也像个活死人,只剩下一口“贵重仙气”吊着了。而内室根本注意不到这一切。狗咬狗的把戏,元帝觉得压根无需派兵前去,至于那孟开平是何来头,元帝就更不关心了。他当即不耐道:“察罕若在,朕省用多少气力!随他们打去。孛罗与王保保如何了?”昨日,他赐了二人一对金连环,俨然是调停之意。武将难免自恃有功,倘若还不知好歹,那就该罚了。“两位大人定能明悟陛下深意。”朴不花眼珠一转,狡黠道,“依奴拙见,还是福大人的法子最好。以石岭关为界,教两位井水不犯河水,一同为国效力。夏秋时节,可调孛罗大人至保定、河间附近屯田,至于另一位……文武双全,胆力过人,刚好用来牵住红巾军不是?”元帝颇觉有理,于是下诏,着朴不花去拟:“今后孛罗帖木儿与王保保部将毋得互相越境,侵犯所守信地。”说罢,他又想起福晟身上牵着的官司,心不由偏了大半:“周伯琦已在狱中招认,念他戍边劳苦,福晟不肯随折弹劾也是情有可原。反倒苏图哈只十分无理,擅闯私宅,言辞不端。传朕旨意,苏图哈只官贬一级,教他好生闭门思过去罢!”福晟为避此番风波,告假数日。直到冬至那晚,元帝于宝光楼宴请重臣,他才终于露面于人前。元帝不光谅解了他,还赏赐慰问了他,诸臣瞧了无一不羡。于是在宴上,想要与福晟敬酒搭话者络绎,福晟却以旧疾复发为由婉谢了大半。宴到中途,歌舞热烈,场面渐渐喧嚣起来。莫说是那些放浪的蒙元贵族,就连元帝也醉态毕现,座下簇满了玉质金枝的美人,百媚其前,以求容悦,似花叶攒蕊般。另有不少美人来到了臣僚座边奉酒。福晟身旁的两位红粉佳人方才二八年华,青春俏丽,妙不可言。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们身上的汉女妆扮,飞琼流翠,袅袅娥娥,不染草原上的粗野习气,举手投足之际缥缈若月宫仙子。福晟饮得不多,微醺而已。可他瞧着女子发间的玉簪,心却莫名燥得厉害,于是出言问道:“何不着窄袍衣裳?”“大人喜见窄袍?”女子不敢怠慢,一边轻抬柔荑斟酒,一边笑回道,“您岂不知,自淑妃娘娘盛宠,近年来宫中妃嫔皆效仿汉女为妆,就连大都女眷也趋之若鹜呢。”福晟稍怔,只听那女子略带艳羡,娇声继续道:“娘娘她生得美,性子也柔,固宠实乃寻常。可听闻娘娘有位族姐,生得竟比娘娘还美,仅凭容貌便教那群穷凶极恶的叛军为之倾倒,可知师家真真是出美人的。陛下倒有意再寻师家女儿入宫呢,咱们可是羡慕不来的……”这女子甫一对上福晟俊秀无双的眉眼便满心欢喜,决心要抓住时机。她虽长于教坊,却还是清白身子,若让她选,她当然更愿意伺候这位才貌出众的大人了。倾慕之念既起,自然无有不言。福晟弯了弯眉,当即将身侧另一女子遣走,只留此舌灿莲花的娇娇儿揽入怀中,勾起她一缕乌发。“这也是奇了,陛下是如何得知淑妃族姐一事的?”福晟将女子斟的酒饮尽,眼波流转间状似无意道,“这样的轶闻,绝非出自淑妃之口。”长歌大舞,自暮达旦,越到后头越纵情声色,这是元廷宫宴不成文的俗律。女子都快沉溺在眼波里了,周遭糜丽纷杂,她也迷迷瞪瞪的,一时竟口不择言道:“淑妃娘娘定然不肯招惹麻烦,是院使大人同陛下提及的……”两人亲昵非常,又挨在一起絮絮说了几句。福晟甚至喂她喝了一杯酒,最后由衷叹道:“多谢你。若没有你,本官哪里能知晓这些呢?”女子掩唇一笑,还以为福晟当真要谢她,于是大着胆子将手摸上了男人的胸膛调情,又轻巧解起了他腰间', '')('迫忍辱 (第3/4页)
扣得一丝不苟的袍服玉带。“都道福大人您清心雅正,可奴知您为妻所束,自苦良久。今夜奴与您有缘,不如——”“来人。”福晟突然出言打断,女子呆滞不解,可不远处的宦官已经依命过来了。福晟把她的手推开,又朝她温柔笑了笑,旋即侧首道:“这女子不懂侍酒,沾湿本官衣袍还多嘴多舌。也不必送还教坊司了,好生处置了罢。”霎时,女子通体生寒,满眼不可置信。……师一宁未赴宝光楼的冬至宴,但即便不去,她也了然那会是个什么景象。早前接了福晟传信,她便吩咐宫人,说晚间要去奉御楼的乐阁中习琴。自她在奉御楼上吹笛得幸起,那处便成了她独享之所,闲杂人等皆登不得楼。她来得早,一曲广陵散毕,依旧无人来此。就在她预备另习他曲时,突然有人出言道:“呕哑嘲哳,娘娘这手琴艺可大不如前。”宫人都守在阁外,没人晓得福晟是何时来的、怎么来的。师一宁明白他有自己的路子,早就习惯了这般神出鬼没地碰面,于是搁下琴淡然道:“福大人从前也曾作此评判。”她幼时琴艺便不佳,只善箫笛,而师杭则与她相反,不通箫笛,尤善琴艺。福晟身影微动,一股浓烈熏人的酒气便袭了满室。师一宁掩鼻,颇有些嫌弃道:“酒色误人,理当自持。”福晟却不管她,自顾自走近。到了此间,他好像卸下了许多防备,随性靠在书架边:“色之一字,淑妃娘娘怕是先yin湎自误了。”福晟何等地位,人前从来端正严谨,此刻却拿颠鸾倒凤的床事调侃她。师一宁有些羞恼,冷言回道:“安其危而利其灾,乐其所以亡者。”“娘娘《孟子》读得好。”福晟无奈一笑,“孛罗帖木儿求到我面前,烦劳你在陛下跟前提一提。至于王保保,勿言。”师一宁沉吟片刻,问道:“你不愿支持太子?”福晟清楚瞧见她眼中的狐疑之色,收起笑意警告她:“皇后和太子再如何闹,头上都还有陛下。陛下在,谁也翻不出天去,他们太心急了。”早在进宫前,福晟就告诉过她应该倚靠谁、忠于谁。师一宁颔首应道:“你要做忠君的纯臣,那我也是。”福晟奇异地打量了她一眼,不过也只是一眼罢了,他很快移开眸光提点道:“丽嫔识得些方士,方才我瞧见宴上陛下佩着的绣丝裘、三山履和春阳巾都是方士所进。倘若再教她复宠,我也无力救你了。你可在他们进献的丹药上留心。珍重。”元帝常服丹药,认定此法可不食不饥,不异神仙。师一宁见福晟将致人于死地的计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下意识攥紧了帕。她枕边的男人是人界至尊,却期得与金仙羽客为侣,自诩为“玉宸宫中烟霞小仙”,视弃天下如土块耳。要说他的好,她看不出,可要说他的恶,师一宁能足足数上三天三夜不止。天灾频发,民变四起,盗贼恣狂,吏贪官横,信用jianian邪,戕害忠良……师一宁诘问过自己千万次,姑息养之,是否为虎附翼?可福晟却告诉她,他是皇帝,是天子。无论对错,他就该坐在那张龙椅上。除了他,谁也不配。福晟要走了,此间又将陷入长长久久的冷清。师一宁深吸一口气,赶在他离去前,大着胆子追问道:“子徵哥哥,你……还在用馥齐香吗?”秋冬时节,福晟身上的衣袍都很厚重,顿步一开口,就是一股肃杀之气。“你想说什么?”他背对着师', '')('迫忍辱 (第4/4页)
一宁,师一宁看不清他的脸色,可为着心里那点不忍,干脆囫囵吐个干净:“何必断人念想呢?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留她一命罢。再用下去,怕是她此生都不能有孩子了。”没人比她更清楚馥齐香的厉害。她走了捷径过量服用,故而入宫三载从未有孕。福晟在下一局大棋,她是棋子,其其格也是棋子,只不过这姑娘比她还无用、即将成为一块废棋了。“人人都道陛下待我好,可我知道,谁也没把我当人看。”师一宁苦笑,不敢去回想那些耻辱画面,“人人也都道福大人爱妻如命,夫妻情笃……”可谁也不知道,福晟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很快,待到某日血淋淋的真相揭开,其其格会活不下去的。“你倒是很有善心。”福晟突然回身,“比我更适合做个纯臣。”福晟执掌过刑狱,连提刑按察使都说他够狠,骨子里淬冰。可师一宁并不十分怕他。许是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又许是,她已经爱慕他太久了。师一宁想,只要福晟手下留情,不要做绝,总有法子让其其格活着的。也许有个孩子,他们之间还不至于什么都不剩下,她实在不愿见他孤苦无依、一意孤行地走下去……直到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啊,不该还有善心的。”师一宁自嘲,“可是,杀了她并不能让你更进一步。就像那个无关紧要的周伯琦,活也好,死也罢,都无力挽救广东道的吏治,更无力挽救当前的朝局。”福晟彻底听明白了,她不仅是在求他放过其其格,还在求他大发善心,顺手再放师杭一条生路。面前的宫妃一改幼时模样,光彩照人,清丽不凡,可透过她的眼,福晟还是敏锐抓住了从前那个小姑娘的影子。这么久了,还是很天真,还是恋着他。当然,也还是这么蠢。“有时我会想,如果当初进宫的是师杭,她会变成什么模样。”福晟走到师一宁身前,抚上她髻边的钗:“她比你美,比你灵慧,会不会更能讨得陛下欢心?”师一宁慌张后退,可福晟也步步紧逼,直将她逼退到角落。“可我后来发觉,不会的,她绝不可能比你更得宠。因为她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了。”福晟俯身贴近师一宁面颊,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她去了江西,又到了孟开平身边。这一回没有人强迫她,是她自己要去的。她认定那男人了。”福晟恨恨地盯着师一宁,似是恨困在此处的为何是她,不是师杭。“她弃家叛国,就为了一个反贼!就为了一个卑贱的反贼!我绝不会放过她!”怨念似跗骨之蛆,教福晟日夜难寐,“你不恨吗?我与你,忠于陛下,照拂亲族,却要遭受这样的苦痛!她倒好,忘却誓言与仇恨逍遥自在去了!你就不恨她夺走了你的自由吗?”师一宁被他吓住,几乎说不出话来。恨吗?的确是有过的,可人躲不过命数。她坚信,如果筠jiejie没有遭逢变故,一定是护在她前面的那一个,她比她还要勇敢、有担当。“替她入宫,我不后悔。”师一宁噙泪艰难道,“谁不苦?谁不痛?筠jiejie她只是迷心走错了路!只要远离那孟开平,设法将她接来大都,她不会与咱们为敌的!她分明心悦你……”“住嘴。”福晟警告她,掐上她细弱的脖颈。“是我待你太好了,你若再提此事,别怪我翻脸毁约。”“我能将你送上淑妃的位子,自然也能教你滚回去当才人,或是当个听话的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