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载里,只有恶魔是擅长血肉魔法的,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无论圣女如何反驳,他都有把握撕掉这只魔鬼的伪装! 他在心中冷笑:魔鬼,你必将被审判驱逐! 塞勒村唯一、且永远的神眷者,只能是博克斯牧师先生! 博克斯牧师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圣女的面容,试图寻到一丝思虑犹豫的神情,甚至稳操胜券地追问:“圣女阁下的意思是,人可以超脱主神的旨意,对吗?” 对吗? 博克斯牧师在等待着回答,村民们在等待着回答,莫大的罪名也在等待着回答。 她若给出了肯定答案,接下来便是无数的罪名落在她身上。 她若给出了否定答案…… 话说到了这一步,否认根本无济于事。 博克斯牧师有一万种方法,让她永远洗不清身上的指控。 村民或许不清楚这其中的暗流汹涌,但对峙的圣女与牧师两个人,彼此心中都很清楚这件事。 对吗? 苏娜微微一笑:“对。” 在村民们愕然且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在博克斯牧师仿佛挨了当头一锤、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的沉寂中,苏娜收回笑容,面容冷漠地强调了一遍: “我说:对。 “我说:祈祷只能缓解灵魂的痛苦,□□的伤痛必要用世上的物来治愈; “我说:灵与肉是一体的,也是分割的,健康的躯壳才是灵的恰当载体; “我说:主神救人,主神爱人,但主神从未随祂的意愿操纵人; “我说:人的灵魂不属于主神,人的躯壳不属于主神,人属于人。” 苏娜向前一步,她雪白的长袍被秋风卷起,像一卷没有文字的史诗。 她最后冷淡地问:“牧师先生满意这样的回答吗?” 她纯粹漆黑的眼瞳紧紧盯着博克斯牧师,不含感情,不含笑意,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宣战。 博克斯牧师唇角的笑容僵住了。 半晌,他冷笑一声:“是魔鬼占据了你的口,让你说出这些话的吗?” 苏娜毫不退却:“我的话,是由我的灵魂而发。” 博克斯牧师高声指责她: “只有魔鬼与女巫,才会推崇血肉魔法,那些疯子将灵魂交易给地狱,又拿自己的身体来实验炼金术——而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来了。 苏娜的心中一片冰冷。 她自从穿越以来一直小心翼翼避免的指控,终于还是来到了她的头上。 她无法向博克斯牧师自证她不是魔鬼,因为她不可能说服对她本就心怀积怨的人。 苏娜的眼底结冰,读出了博克斯牧师眼中的嘲讽。他正在心中提前庆祝胜利。 庆祝他顺利地扳倒了威胁他在塞勒村无上地位的圣女? 苏娜心中突然觉得好笑—— 原来,一直惧怕躲避的事情临到头上时,也并没有那么令人恐慌。 拿这套自证的把戏陷害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 打错算盘了! 她盯着博克斯牧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沉声反问: “博克斯先生,你在以谁的立场审判我?” 博克斯牧师嘲弄地说:“我始终是主神最忠实的仆人,当然是以主神的立场……” “不,不对。”苏娜冷冷地说:“你早已站在了魔鬼身侧,牧师先生。” 博克斯牧师重重皱眉:“我没有!” “你替魔鬼冲锋陷阵,又助魔鬼攻击我,你甚至被魔鬼蒙蔽了双目,看不清楚世上的真相。”苏娜微微摇头,眉目神情似乎在怜悯:“否则,你为何如此执着地诽谤我?” 博克斯牧师咬牙: “你在污蔑我……” 苏娜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早已迷失了你的心。主神的灵被驱逐,恶魔占据了你的心灵,所以你恨我、憎我、攻击我,只因我是预言中属于主神的灵。”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说给围观的村民听的。 相比起博克斯牧师来,她的手中握着一个最为无懈可击的优势:她是圣典中白纸黑字写下的预言之人! 而整个塞勒村,都是奉主神为信仰的信徒。 也就是说,如果塞勒村的村民信了博克斯牧师的污蔑,和他一起否认了圣女,那么就等同于否认神灵——这相当于他们否认了信仰神明的自己! 所以,塞勒村的村民自然更会倾向于相信圣女的话语,而非博克斯牧师。 苏娜沉声问: “博克斯先生,你坚持称你没有被恶魔操控,对吗?” 不知不觉,审判者与被审判者的身份已经调转。 博克斯牧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大声申辩: “当然!我怎么可能被恶魔操控……” 苏娜在心里冷笑一声,看着牧师先生逐渐难看的面色,冷漠地补上了最后一句: “你如何证明?” 第21章 灵魂 ◎浪费食物真的非常可耻!◎ 证明? 博克斯牧师觉得荒谬又可笑:他难道不清楚自己是否投靠了魔鬼吗? 这样根本不需要证明的事情,证明起来难道不是易如反掌! 他怒斥出声:“我是主神忠诚的仆人!有什么可怀疑的?难道在塞勒村这十年里的工作不能作为证明吗?” 圣女的声音十分沉静:“魔鬼的攻击只在一瞬间,牧师先生,你如何证明——现在的你,依旧是那个忠于主神、勤恳工作的博克斯牧师?” 博克斯牧师罕见地不顾体面,高声怒吼:“简直荒谬,我当然能证明我是我自己!” 他原本工整油滑的发丝乱了几缕,向来保持着体面的表情也变得破碎狰狞,呼气声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两眼都泛出了血丝。 而圣女却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白袍飘然,神色淡漠,甚至做了个“愿闻其详”的手势。 两相对比,显得博克斯牧师更加狼狈。 在他眼中,圣女那平静的面容仿佛在大声嘲笑他的不堪。 “众所周知,我每日都会带领我的家人进行祈祷和赞美!” ——“也许是伪装,或者谎言。” “我的家人可以作证!我的妻子,和我的两个女儿,她们……” ——“也许是魔鬼借你的口舌蛊惑了她们。” “我……” 博克斯牧师辩驳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圣女以诡异的角度驳回。 反复的争辩让博克斯牧师恼恨至极,仿佛自己的对手是一团棉花,软绵绵的,并不锋利,却又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攻击化解为虚无。 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涌上博克斯牧师的心头。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对手面对他抛出的问题避而不谈,反而一直将细枝末节的问题抛回来……无论是神学院还是塞勒村,向来没有人以这样的方式与他争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