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这份忏悔书就完成了。 这张亚麻纸看起来不起眼，但其中的内容堪称分量十足……苏娜轻轻甩了甩纸张，微笑着将它压在了火铳下。 博克斯牧师的态度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但还是在起身离开前征询了苏娜的意见： “够了吗？” 苏娜微微扬了扬眉心：“既然亚麻纸还有剩余，就请牧师先生再写一份离职报告吧。” 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这是个相当新鲜的名词，至少博克斯牧师从没听说过。 他警惕地问：“什么是……离职报告？” “只需要写清楚一句话：‘塞勒村教堂的博克斯牧师自愿放弃牧师职位’，这就足够了。”苏娜微笑着敲了一下桌子：“剩下的部分，您可以随意发挥。” 或许是内容算不上难以启齿的原因，总之，比起忏悔书，牧师先生的离职报告写得流畅极了，洋洋洒洒写了大半页都没停顿。 苏娜大致瞄了一眼。 牧师先生慷慨激昂地赞颂了他为塞勒村做出的卓越贡献： 为了召集一场布道集会，他不得不放弃修理篱笆的繁重工作； 他十分刻苦地钻研圣典神学，但又要分心处理村民们无休止的委托； 他不仅是牧师，还是法官，是治安官，是文字顾问与书信代写员。 最后，他总结般写道：不会有任何地方的人会像塞勒村这样，期望牧师无私地提供如此复杂庞大的帮助；也不会再有任何牧师像博克斯先生一样，竟然如此不计后果地救助每一个人。 苏娜的眼睛微微瞪圆，不由得在心中感慨此人的厚颜。 居然还好意思抱怨工作多…… 那成堆的工作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任何事件都往魔鬼身上推，村民们被牧师先生煞有介事的警告和驱魔仪式搞得风声鹤唳，院子里窜过一只花栗鼠都要跑来请牧师先生驱魔——如果嫌这样的工作太复杂，那就别妖言惑众啊！ 何况，在村子里到处驱魔并受到村民们崇敬的时候，牧师先生不是很享受吗？ 靠着神职人员的身份，以不容置疑的方式，将所有事情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扭曲，不惜欺骗、污蔑甚至构陷无辜者——很难说博克斯先生在权术方面究竟能不能算作成功，但他绝不是个合格的牧师。 苏娜懒得再看牧师先生的陈情书，将目光挪到了熊熊燃烧的壁炉里。 大概是前夜睡得太晚的原因，次日的晨祷会上，苏娜觉得有些疲倦。 自从穿越到这里，并痛失熬夜的最佳伴侣——手机以后，苏娜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她决定等晨祷结束后回去补一觉。 到了晨祷会的尾声，苏娜和村民们微笑道别，此时她已经困得有点迷糊，并且非常想念卧室里的毛毯…… “圣女阁下！” 熟悉的女声响起，苏娜打起精神望过去，看到兰妮和乔安面带笑容地向她走来，怀里还抱着布包袱。 苏娜瞬间就清醒了：兰妮小姐？ “我们把它们做出来了！” 兰妮打开布包示意了一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摞口罩，剪裁和缝线都非常规整漂亮，毫不逊色于苏娜在现代见过的流水线产品。 苏娜接过布包，微笑着对兰妮说： “比我预料的提前许多，辛苦你们了。” 兰妮兴高采烈地摇头，晃了晃她已经不再红肿的双手： “圣女阁下的订单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剩下的四打口罩我也会很快做出来的！” “不急……慢慢做就好。”苏娜提醒了一句：“记得保护你的眼睛，如果觉得酸痛就停下休息，尤其在光线暗淡的时候。” 兰妮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唔，最近确实会不舒服……好吧，感谢您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苏娜微笑着点头，目送着两位姑娘离开了。 这些口罩的质量相当不错，无论是用料还是走线都完美符合苏娜的要求，直接拿去使用完全不成问题。 而且，更重要的是，自苏娜提出需求到现在交付，加在一起充其量两天时间，兰妮和乔安就已经把这两打口罩做出来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缝纫机，纯粹是两个女孩手工剪裁缝制的。 ……太拼了，姑娘们！ 苏娜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让自己怎么好意思睡大觉呢。 她告知了纱弥神甫，独自回到了卧室，将口罩放到一边的小桌子上。 然后，圣女阁下挽起袖子，将还未碾碎的小半桶硝石拖了出来。 昨晚的时候，她和小玛利亚已经处理了差不多二十磅硝石。 剩下的部分得她自己动手，除了玛利亚和纱弥神甫以外，她不想向任何人透露关于火药的线索，免得惹出不好收拾的麻烦来。 不过，小玛利亚甚至没参加今天的晨祷——纱弥神甫特批她补眠去了。 幸好敲碎硝石不需要什么脑力…… 苏娜将硝石倒进木盒里，抡起木锤，埋头工作起来。 苏娜推开门出来的时候，纱弥神甫正独自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沉默地翻着圣典的书页。 小修女们都在修道院做自修，此刻的内堂只有神甫女士自己一个人。 “神甫女士！” 苏娜确定了没有闲杂人等，才将装有火药的木桶从房间中推了出来。 纱弥神甫起身走了过来：“这是？” “是需要交给唐尼兹先生的火药。” 说完，苏娜看见纱弥神甫缓缓地望向了她的卧室，又缓缓地看了一眼她的脸，最后低头看了看木桶，似乎在困惑，为什么圣女会从卧室里搬出一桶火药来。 苏娜几乎看见了一个问号挂在纱弥神甫的额头上。 不过最终，这位神甫女士只是点了点头： “我会安排修女用手推车将它运下去。” 苏娜又将那个装了口罩的布包拿了出来，一起递给了纱弥神甫： “这包口罩也请转交给唐尼兹先生，佩戴方法非常简单……” 介绍完了使用方法，苏娜最后强调：“请转告唐尼兹先生，这包口罩要免费发放给工人，并告知他们工作期间必须严格佩戴，不许私自摘除。” 纱弥神甫将一只口罩拿在手中，反复摩挲了两下，有些不确定地问：“这种‘口罩’，似乎可以防止工人染上肺病？” 苏娜点头：“应该有效，只要他们坚持佩戴。” “这是一种从没有人尝试过的方法。” “所以值得一试。”苏娜困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些就拜托您了，神甫女士。” 纱弥神甫颔首，去找修女们取推车了。 苏娜困顿地打着呵欠，慢吞吞地挪回了自己的卧室，关好门，整个人扑进了毛毯中，眼睛一闭，立刻沉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