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毯里滑出来几缕,慢慢地垂落在她的颊侧。 明亮的火光将她的影子在墙上拖得很长。 这里温暖极了,能让她从焦虑与不安中解脱出来。 苏娜觉得,自己暂时还不想离开。 直到脸颊被火焰烤得发烫,苏娜才扭过脑袋,将脸转向了另一边——她一眼就看到,在门边的简易衣架上,正挂着她那件雪白的兔毛斗篷,还有那条由纱弥神甫亲手为她围上的羊毛围巾。 苏娜扯了扯身上的毛毯,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往常的每一个夜里,在准备入睡之前,她都会把那件斗篷压在毛毯外面。但今晚,她将它远远地挂在了门口。 她总觉得斗篷上沾染了血腥味。 糟糕透了,苏娜想。 自己居然对一件斗篷产生心理障碍了。 恐怕日后连出门是否要披上兔毛斗篷这种小事,自己都得做一番心理建设……不,也可能是没有遭遇极端情况,假如自己马上就要冻死在雪地里,这点心理障碍就可以很轻松地克服掉。 等到天亮以后,她会用细毛刷子和毛巾重新清理一遍这件斗篷,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苏娜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向了羊毛围巾。 神甫女士为她戴上围巾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察觉她脖子上的伤口。 当时的寒冷麻痹了伤口的疼痛,惊惧又让她无从顾及,所以苏娜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就那么带着血淋淋的伤口游荡过小半个村庄。所幸当时天色已晚,没有遇到闲逛的村民,否则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传言。 但,那几道显然是由利器带来的割裂伤——纱弥神甫一定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神甫女士看见了,却没有过问,反而拿来了围巾提醒自己记得遮掩;而围巾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有,纱弥神甫在看到自己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大概? ……最后这部分,苏娜只能尽可能地回想自己当时记忆里的画面,毕竟在那个时候,她的脑子并没有比一团泥浆好用到哪里去。 苏娜微微皱起眉。 只有一种解释能说得通。 那就是,对于自己脖颈上伤口的缘由,纱弥神甫在自己回到教堂之前就已经非常清楚了。 所以,神甫女士在亲眼看到的时候才完全不惊讶,甚至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送给自己的围巾——这样说来,神甫女士没理由不知道自己开枪杀人的事,或许,连后来的补刀和处理尸体的过程也瞒不过她。 但纱弥神甫什么都没有过问,完全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是不是可以说明,神甫女士也准备将这件事压下,进而全盘抹消? 这个时代可没有定位器这种高端的东西,在没有活口的情况下,敌国最多只能知道有两名间谍失踪在了拜朗士帝国境内,与塞勒村、圣女和教堂扯不上半点联系。 唯一的破绽可能是那两具尸体,但苏娜只能把它们拖到靠近荒山的位置,假如有下山觅食的野兽,或许会帮她将后续处理干净。 至于地图……等到明天醒来以后,得找个机会仔细问问神甫女士。 苏娜裹了裹身上的毛毯。 靠近壁炉的那一半已经被烘烤得温热,她挪了挪矮脚凳的位置,将自己换了个面凑近壁炉,继续借着火焰的温度烤自己。 ……好像一只自我管理意识良好的烤面包啊。 苏娜因发自内心的吐槽而露出了不自知的微笑。 在足够安全而温暖的环境下,她因受惊而出现应激反应的心理状态已经开始渐渐自愈。 她将自己的脑袋枕在臂弯里,盯着壁炉里熊熊的火光,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次日,天气晴朗。 教堂打开了几扇窗户,交换些冰凉的新鲜空气,这是苏娜早先的提议,纱弥神甫一直沿用了下来。 苏娜与纱弥神甫一起坐在内堂的桌子前,面前摆放着那张地图。 “如果以左格雪山为标点,那么,这副地图将变得了然而清晰。”纱弥神甫拿着一支没有蘸取墨水的羽毛笔,指了指地图上偏右的细线:“这是拜朗士帝国与多伦王国的边界。多伦王国是个国土面积不大的王国,热爱和平,与帝国从来没有发生过冲突。” 纱弥神甫又指了指距离边界线很近的位置,在地图上并没有标定它的存在:“塞勒村大约就在这里。” 苏娜目测了一下距离,塞勒村甚至比骑士们的驻地还要靠近边界线…… 但,有一件事说不通:既然多伦王国热爱和平,为什么会派间谍到拜朗士帝国来呢? 除非——那两个敌国的骑士根本就不是多伦王国的间谍! 既然多伦王国只是个小国,那么…… 苏娜伸手点了点地图最左侧的区域: “所以,是这个国家派来的间谍,对吗?” “与我的推测完全一致,圣女阁下。”纱弥神甫颔首,用笔尖指向了靠近左侧的一条细线:“这就是多伦王国与鲁克帝国接壤的边界线。很遗憾,鲁克帝国并不像拜朗士帝国一样安于和平,他们的新任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热衷于四处挑起战火。” 苏娜垂下视线,注视着这张十分粗糙的地图。 “目前还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人绘制了这张地图,这里的地形与边界线并不是什么机密。”纱弥神甫继续分析:“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羽毛笔的笔尖重重地点在了那个做了标记的“驻地”上。 苏娜皱起眉,十指在桌面上交叉握紧: “可以确定的是——将驻地位置出卖给敌国的,一定是拜朗士帝国的人。”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清晰地在对方眼瞳中解读出一致的结论: “帝国的边境驻地里,已经出现了内奸!” 第62章 求救 ◎守秘与泄密◎ “塞勒村之所以选址在此地, 正是因为它的位置相对安全,毗邻左格雪山与多伦王国,又环绕着了无人烟的荒原与群山。”纱弥神甫沉思片刻, 慢慢地说:“就连边境驻地骑士们的日常巡逻,都很少到达塞勒村的边界,这里的安宁已经维系了太久。” “无论间谍的目标是什么, 指向边境驻地的恶意总不会错;而一旦边境骑士的驻地遇袭,战乱必将轻易波及到塞勒村……”苏娜的指腹轻轻摩擦了一下关节:“这件事必须通告驻地骑士那边知晓, 神甫女士,我们能联系上喀琉斯将军吗?” 这张地图画得实在太模糊, 方位与比例都是未知的,在缺乏特定解读信息的前提下,根本无法作为寻找驻地的参照,只能辨认大致的方向。 何况, 就算是知道地图解读方法,那两个敌国骑士仍旧迷路到了塞勒村,足见这份地图的粗糙程度。 纱弥神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