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五郎想了想,自己或许有些办法,比如让薛运娘去求见颜嫣。
可他并不想这么做,像这样频繁地与李泌联络肯定已经引起了薛白的注意,要是牵扯得再深,简直是在给自己招祸。
“我做不到。”杜五郎当即拒绝,道:“你怎么劝都没用,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
宫殿内暖意融融。
颜嫣如今又有了身孕,正在待产之际。与生李祚时的憔悴不同,这次她保养得宜,丰腴了许多,脸色光润有致、白皙透亮,她半倚在软榻上,隆起的腹部盖了张毯子,手拿着一卷长安城最新出的故事书在看,像一只慵懒的猫。
如今是多事之秋,在各种朝堂纷争的刺激下,文人们为了针砭时弊而进行了大量的创作,再加上造纸、印刷业的兴盛,各种书籍层出不穷,最不缺故事看。
她看到累了,正想打个盹,有宫娥过来道:“娘子,薛运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
颜嫣为人随和,在宫中生活并不讲究皇后的排场,待薛运娘也还是以前的态度。
当年薛白寄居在长寿坊薛灵家中,与颜家是邻居,薛运娘姐妹还到颜家求学过一段时间,交情一向不错。
至于如今薛白因杨玉环之死而不愿见杜五郎,颜嫣却与杨玉环没甚交情,并不在乎此事。
过了一会,薛运娘入内,并不开口说国事,与往常一样关切颜嫣的生活,说些家长里短,排解无聊的小事。
直到眼看开口的时机成熟,薛运娘却欲言又止,实在是不擅长当说客。
“知你来是有事。”末了还是颜嫣看出她的异常,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是宰相找了我家五郎,想请皇后劝陛下对宗卿们手下留情,更不可因三庶人怪罪玄宗而改朝换代。”
颜嫣道:“郎君那性子,我岂能劝得了他?”
薛运娘也不劝,只管带话。
“宰相说,颜家世代忠义,必不忍见生灵涂炭,故而请皇后出面。”
“李泌闯了大祸,触怒了郎君,却要旁人替他收拾烂摊子。”颜嫣道:“事已至此,让李泌认了吧。”
“是。”
薛运娘不惯干涉这些大事,有些惶恐,应了之后连忙告退。
“且慢。”
颜嫣想了想,却是态度有所转变。
“你去与李泌说,我会劝一劝陛下,可未必能成。另外,我阿爷罢官之后,太子无良师管教,想请他当太子的老师,问他意下如何。”
薛运娘应下,出了宫。
回到杜宅之后,她把今日与皇后的对话与杜五郎说了,杜五郎当即就苦了脸。
“这是越陷越深了啊,还牵扯到太子,让陛下知道,又要怪我多管闲事了。”
“我们该怎么办?”
“走,我们尽快远离这些事。”
“那还给宰相带话吗?”
杜五郎想了想,既然颜嫣答应会规劝薛白,可见改朝换代这种事还是少折腾为好。
“带吧,也就这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再不会帮李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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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子的老师?”
李泌得知颜嫣的要求,先是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并不代表着拒绝,而是对自己的当老师能力的否定。
他曾是李亨的老师,却没能助李亨成为天子,反使之在皇位之争中丢了性命。
“皇后竟还认为我能当好这个老师?”
“那我就不知道了。”杜五郎道,“总之话我带到了,我走了。”
“嗯。”
李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杜五郎走了几步,又道:“还有,我回去就收拾行李离京,你以后都别再找我了。”
他生怕李泌没完没了,可一回头,只见李泌依旧出神,根本不在乎他的去留。
这种利用价值被用光后的冷落让杜五郎有些不爽,可等他离开李泌府邸,反而开心起来,觉得一阵轻松。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那边,李泌坐在那思忖了良久,他的眼神近来因俗务而有些涣散,遇事也总是犹豫,不太敢当这个太子之师。
可思来想去,他还是目光坚定起来,心知若不把握这个机会,让旁人教导太子,往后安知李氏宗庙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