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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掉(2 / 2)

然后呢?

来讨厌我吧,来怨恨我吧。

不远处传来轻呵声,黎池漾饶有兴趣盯着我,没想到我会承认这么快,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戏谑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我又重复了遍:“真的,都是我做的,我是个败类,人渣。”

好像在自我凌迟,但我从这种坦然中获得了诡异的快感。

是一种早就知道结局已定的濒死。

果然,母亲终于停止了盘问,搭在肩膀上的双手无力垂下,眼睛不眨,连呼吸起伏都消失不见,宛如一副还散发温度的死尸。

接下来按照剧本就是我又一次成了罪人,但接受的是两个人的审判。

真没意思。

就在我蓄力想撞向墙壁时,母亲猛地攥住了我的右手。她近乎偏执地将那只本该有五指、如今却平整缺失的地方凑到眼前,目光灼热,仿佛要穿透皮肤。那熟悉的痒意又回来了。

没了根手指很稀奇吗,又不是第一次见。

下一秒宽厚的手掌完全包裹住了那四根手指,母亲说:“原来是这样。”

“是我的错…没有从小教育好你,太惯着你了…才导致你做出这样的事。”

“但我现在也舍不得打骂你,你这么小一点的时候就很听话,会主动喊我妈妈,梳着辫子边跑边跳,在你身上,我找到了活着的盼头,我当然会把最好的给你。”

我愣在原地,她就像小时候给我暖手一样将我残缺的右手不断摩擦,老茧划过皮肤,是熟悉的安全感。

“别怕。”母亲揉了揉我的脸,“我不想你们任何人受伤。”

我抬起头,终于轮到我问了:“真的吗?”

“即使我不是那个乖孩子。”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低下头继续道:“实际上她只是概括了我的行为,我在私下更不堪入目,我看不起所有人,滥交,不学无术,我没有任何优点,甚至我对你也没有太多亲情。”

这算什么,我不知道,只是抱着毁了一切的想法,被讨厌才是我的归宿,这样让我心安理得。

母亲眯眼淡笑,皱纹拧巴成一团苦涩的笑:“没关系。”

“我只希望你开心。”

我又迅速眨巴几下眼睛,因为快遏制不住翻涌出的情绪了,没等我想好该说什么,母亲将我搂在怀里,拖拽着就要往门外走。

她安抚我道:“我不能报警,只能先把你带到医院,放心吧,会治好的。”

大门近在咫尺,我有了靠山,但我一点也不认为可以顺利出去。

我回头看,黎池漾挂着无奈的笑意,对我摇摇头,无声叹了口气,最终语气缓和道:“不犹豫一下吗?或者告别?”

“我好伤心。”

她孑然立在晨光,黑发垂落肩膀,晕出一圈光晕,消瘦的影子映射身后惨白的墙,令人感到落寞和孤独。

我居然有不舍。

太荒谬了。

很快,我瞪大了眼睛。

她捡起了边缘锋利的玻璃碎片,最后没有任何犹豫切割在自己的手腕处,力气很大,手也在抖,翻卷出狰狞的创口。

我浑身一僵,有一瞬间感觉是割在我身上。

“妈。”黎池漾握着玻璃碎片还在往里去,血争先恐后涌出,“把她放下。”

“如果不想看到我死的话,就照做。”

母亲刚注意到这一惨状,吓得瞬间手一软,但旋即又把我搂紧了些,颤抖道:“你干什么!?疯了吗?”

“我说把她放下,把温翎曜放下。”黎池漾不耐烦道:“现在。”

玻璃碎片愈发往里去,刺目的红令我心悸,但我知道她绝不会让自己这样死去,只是为了威胁母亲而已,于是我急切道:“走,我们走,她不会有事。“

“别在这待着了,求你了妈…说好的去医院,我的膝盖又开始痛了,我们快点好不好。“

不要这样,我不是你最在乎的吗。

“最后一遍,放下她。”

黎池漾又作势要去割另一个手腕,母亲被烫到般松开了我,我整个人像被丢弃的垃圾瘫倒在地,强撑起上半身不至于膝盖接触到冰冷的地板。

母亲浑身发抖,语无伦次道:“别…别伤害自己。”

她也随之丢弃碎片,捂住腕处不至于血流失的过快,笑吟吟对我道:“看到了吗,选择的结局。”

“其实还挺轻松和没有悬念的。”

母亲冲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冷汗已经浸透后背,“现在怎么办…绷带,不行,要去医院,现在就去。”

黎池漾反问道:“啊…那小曜怎么办。”

母亲又转过身奔向我,“我带你们一起去,你们都会好好的。”

我刚刚建立起的安全感,又被一拳打碎,和地下的碎片没有区别,接着听黎池漾凉凉道:“只能选一个,选了她那我现在就让你们走,但是我会死。

“选了我,我还会让她活下来。”

她说完这句话后,母亲不再有动作,只是将指甲塞进牙齿间啃噬,发出咯吱咯吱的噪音,嘴边全是白色碎屑,眼珠仿佛要冲破枷锁,呈凸状。

我知道这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我在地下爬动,捏住母亲的衣摆,她迟钝移动头部看向我,我说:“选我。”

“选我选我选我选我选我——”

不要给我希望又绝望。

母亲瞳孔骤缩,弯腰就想抱起我。

黎池漾点点头,了然于心的样子,捡起刚才那片带血的玻璃碎片就要继续,刺眼的边缘又要割下去。

我几乎是闭上眼,还在等待名为亲情怀抱。

最终也没有等到。

在手腕流血间。

母亲走向了黎池漾。

“现在去医院,妈妈不能失去你,你是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空洞。

嗯,早该想到的,我松懈力气靠在白墙上,看她拉着黎池漾就要走,偶尔看我一眼也没了最开始的焦灼。

黎池漾对我笑了笑。

这不怪她,我都想嘲笑自己了,确实很天真,十几年的陪伴又怎样,也抵不过血缘关系,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偏执狂想要的替代品,而现在物归原主,我不应该去奢求什么的。

突然很困,我要睡过去了,或者说真的睡着了,但只是几分钟而已,大脑开始进行自我防御,麻痹神经。

睁开眼被惊醒后就看到黎池漾草草包扎好了手腕,对我说:“起床了。”

又示意母亲:“你可以走了,我会照顾好她,毕竟我们很相爱,我会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母亲停止了颤抖,道:“我希望你真的做到…不要伤害她。”

她冲上前抱住了我:“对不起对不起…只有这样你们才都会好。”

好,好…好?好。

好这个字的寓意是什么来着,应该不是我这样吧,那就是她理解错了。

我盯着她的白发,想起了很多从前,想说没关系,但她也没做错什么,只是选择了亲生孩子而已,还白白养了我这个白眼狼这么多年,其实都是我的错。

于是我说:“好。”

她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

黎池漾将正在发呆的我抱了起来,轻蹭脸颊道:“别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我带你选轮椅好不好,看看喜欢什么样的,选完再推着你一起看日落,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不想伤害你,不想让我们两败俱伤,你的腿是我的错,我会永远照顾你。”

“就这样一辈子,好吗。”

她充满希望。

我回答。

“好。”

不好。

该轮到我毁掉你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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