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局。
但这是我做出来的和局,不再是他以前下指导棋时故意让出来的和局。
也多亏了他一直喜欢遵循古代棋局的规则下,所以这段时间我和薳东杨无聊时练出来的技术恰好能用上。
“你的棋比起以前,厉害了许多。”他一边复盘,一边点评,“一开始攻势凶猛,寸土必争,在最后竟然还能大胆做局将我引入你的网中,如果不是你故意让我,这盘棋应该是我输。”
我慢慢收拾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和他常年无交流,搞得现在就算想交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棋如人,天和,你变了。”
我看着他:“怎么变了,难道您知道我以前什么样?”
他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也万年不变的肃穆表情:“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还是那句话,玉不磨不成器,如果你小时候便对我有了依赖思想,长大了也只会是个不会自己走路的废物,万里长征路如果不是自己亲自走过一遍,就永远不懂人的筋骨和意志可以被磨练到哪种程度。”
我笑了笑:“做了个手术,倒是把话给弄多了,开错位置了吧。”
他目光深沉,直直盯着我,那眼神依然像是在俯看一个小孩。
“我知道你在北京吃了很多苦,你从高中起就不花家里的钱,在北京读书上班那段时间一定很憋屈,很窝囊,但是男人不经历那样的低谷长不大,我一直都觉得,你的性格是注定要走我这条路的,如果你什么都不经历就走了我这条路,你就不会知道这个社会真正的苦和真正的人,如果有一天,围绕在你身边的都是好人善人,那才是真正危险来临的时候。”
他这番话,我倒是一字一句全都听明白了。
“那如果,”我问出了我唯一想对他倾诉的问题,“身居高位却做了错事呢,哪怕不是出自本意,但却因为控制不了其他人的想法,造成了很大的错,又要如何劝自己放下?”
我这番话有些突兀,他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要放下?”
“为了……”对啊,为什么,“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些?”
“既然因为误判造成很大的错,这样的事一辈子也不可能放得下,既然放不下,为什么不背着这种悔恨继续走,人这一辈子,能做到十全十美的只有传说中的圣人,我们都是在各种对与错中反复沉沦的普通人,但圣人是稀缺物种,普通人却遍地都有,若都要等着不犯错的圣人来做事,这世界早就转不动了。”
他顿了顿,又说:“背负着悔恨自责谩骂和不解继续走,才是普通人的英雄主义。”
天光盛极,穿透窗户照了进来,把整个屋子照的明亮又开阔,我看着眼前不苟一笑的父亲,由衷对他说了句:“谢谢。”
我回到屋中,屈云笙怀里的玉佩仿佛有流光暗转,他怔怔看着我,我走到他面前,将他手里的玉佩拿过来,对他说:“帮我照顾好我爸妈,我尽不了的孝,只能靠你了。”
他笑了笑:“一直都是他们在照顾我,所以日后他们老了,我也会照顾他们,不算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