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江柍眼皮一跳,与谢绪风同时扭头看去。
只见沈妙仪站在最前,后面则跟着王依兰和晁东湲。
沈妙仪冲下台阶,像一个人形铁盾挡在了江柍和谢绪风的中间。
她只见谢绪风手里还握着江柍的丝帕,登时红了眼眶,指着江柍便愤慨落下泪来:“我七哥前脚刚走,你后脚便在这与别的男子……与他……”
沈妙仪说不出话。
露珠似的眼泪滚滚而落。
谢绪风解释道:“公主殿下误会了,太子妃娘娘掉落帕子,微臣帮忙捡起……”
“你闭嘴!”沈妙仪撇着嘴巴,颤抖说,“你不要仗着本公主心慕于你,便把本公主当傻子耍,我自己有眼睛!”
“你放肆!”江柍忽然厉声道。
她凝视沈妙仪,冷然问道:“污蔑本宫,便是污蔑东宫,你该当何罪!”
沈妙仪一拂袖:“你休拿东宫压我!你若行得正坐得端,何需用身份压人?”
“……”江柍不语了,定定看了她许久。
而后她对谢绪风莞尔一笑:“公主提醒了本宫,若行得正坐得端,何畏人言?不知大人可愿与本宫共赏芙蕖?”
谢绪风了然,行礼说道:“能与娘娘赏荷乃是微臣之幸。”
江柍走上前,把谢绪风手中的丝帕拿了过来,又道:“多谢国公爷送还本宫的手帕,否则万一被旁人拾取,岂非有口说不清?”
谢绪风便又微微颔首。
江柍坦荡大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一同往藕花深处去了。
沈妙仪在一旁气得几欲发狂,胸脯一起一伏喘着粗气,牙缝里却是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她难以置信,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正不知是该走上前分开两人,还是愤懑离去,忽听晁东湲惊叫道:“王妃!王妃!来人呐!”
王依兰身边的侍女哭喊道:“不好!王妃怕是见太子妃与公主争吵,一时心急而动了胎气,要生产了!”
晁东湲反应最快:“那还不快些把王妃扶进屋里去!”
一群人吓得魂霄九外,闻言才手忙脚乱地把王依兰移至禅房。
江柍对谢绪风福了福身子,说道:“国公爷,我长话短说,王妃生产定是在府中备好乳母和稳婆的,还望你下山把稳婆请来。”
此事她不交代谢绪风也会去做:“是。”
“对了,再找个腿脚快的小厮去把大夫也请来!”
谢绪风本已转身,闻言又转头,向她一点头,投来“你放心”的目光。
江柍这才稍稍心安,也急匆匆去禅房。
王依兰身边两个最得力的侍女将她放在床上,王依兰呜咽着喊:“救救我,好疼,真的好疼……”
江柍边安抚道“王妃莫怕,本宫已让国公爷下山找稳婆了”,边走至床榻,离近一看,只见王依兰臀下的褥子上有一滩水渍。
这是羊水破了。
江柍不由一僵。
“你走开,不要靠近我嫂嫂!”沈妙仪从身后推开江柍。
江柍趔趄三步,还好被刚刚进门的李嫱扶住了才不至于摔倒。
沈妙仪哭着蹲在王依兰床畔,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嫂嫂别怕!谢绪风已经去找人了,他的马是好马,动作很快的!”
沈妙仪声音都发颤,与其说是安抚王依兰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李嫱一见王依兰身下的水渍便什么都明白了,忧心道:“依兰怕是等不到国公爷来啊。”
此话一出,王依兰的呻.吟声和沈妙仪的呜咽声都停住了,停顿过后,却更加撕心裂肺:“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
沈妙仪的泪水亦更加凶猛:“别怕,你别怕……”
说着话,恰有两个小沙弥跟着一个年龄稍大的和尚走过来。
三人只在门口不敢进,对门口的侍女说道:“佛门清净之地,不可见血污啊。”
此话一出,王依兰的喊声又停了。
此时她已是脸色煞白,满脸是汗,憔悴又虚弱。
晁东湲见状不由焦急,严肃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若施主要生产,还是快快下山吧。”小沙弥道了声“阿弥陀佛”。
晁东湲惊诧不已,怒视道:“她这样如何下山?就算下得了山,马车颠簸她该如何撑到王府?!”
晁东湲生起气来,烈性又厉色,带有几分将门虎女的杀气凛然,压迫感十足。
小沙弥们顿时被震得脖子一缩。
江柍转身走到那管事的和尚面前,平心静气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菩萨不会怪罪的。”
和尚却万般坚定,摇头道:“不成,佛门清规戒律不可破,此乃血光之灾,不可……”
“迂腐至极!”
两道同样愤怒的声音,一齐响起来。
江柍有些讶异地看了眼晁东湲。
一对视,晁东湲眼眸便闪了闪,一时屏气吞声呆住了。
江柍移开视线,又继续对那和尚说道:“妇人生产乃是鬼门关走一遭的大事,若行差踏错害了这一尸两命,你们还想去西天见佛祖?怕不是要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江柍此言实为严重,且她表情森然,毫无笑意。
一时唬得几个和尚满脸憋红,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她又道:“本宫不和没有佛心的人说话,去把你们住持请来。”
“这……”和尚犹豫了。
沈妙仪忽然大哭着跑来,说道:“你若不去,本公主这就让你这秃驴血溅当场!”
说着就抽出了发髻上的一支金钗,指向那和尚的左眼。
和尚吓得嘴角都抽搐起来,忙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落荒而逃。
沈妙仪对那些和尚的背影大喊:“跑快些!不然我杀了你们!”
闻言,晁东湲拽了拽沈妙
仪的袖子,说道:“公主,为孩子积福,不要说这样的话。”
沈妙仪闻言泪水又断了线落下来。
转脸看王依兰,已是疼得连呼吸都忽急忽缓,双手想攥住什么当个依托,无奈禅房简陋床上竟连床幔也无,她只好死死攥住被子,过了片刻又去拽侍女的手,已把侍女的手攥得毫无血色,却还是忍不了这没完没了的疼痛,还咬破了唇,汗液浸湿了头发,嗓子喊哑了,两只眼睛都哭得睁不开。
江柍看她这样子只觉心悸,想到如此尊贵的女子,生产时十几个人围在身旁伺候着,她还是如此痛苦难忍,何况贫穷人家?又想起太后在密函中要求她尽快怀上身孕,不由浑身发麻,只觉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自己。
正出神,院中住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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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柍走到门口,对住持说道:“方丈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