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思忠君报国之事,反而天天干那纵马游街、斗鸡走狗的勾当!你堕了你父扶风王的一世英名!我大晋有你这样的蠹虫,是国家不幸!百姓不幸!” 笑声齐齐一停,怀钰的脸色沉了下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韩越早已泪流满面,泪水冲刷掉脸上的尘土,现出两道可笑的痕迹。 韩越悲声道:“我乃韩松之孙,韩旭之子,是韩琦的十四世孙,我曾祖父仕于宪、孝宗两朝,官至首辅,累迁左柱国、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谥号‘文忠’,我家世代簪缨,诗书传家。圣人云:士可杀,不可辱!你可杀我,不可辱我!“ 说罢,竟是要抽出怀钰那把绣春刀,自行了断! 第15章 马球 “子升不可!” 陈适看出韩越有自戕的念头,急忙出手阻止,却已晚了一步。 好在那危急关头,怀钰挥起月杖,轻轻敲了韩越的手一下,韩越吃痛,收回了去夺刀的手。 怀钰眉头紧皱,心说这人是疯了罢? 他不过是开了句玩笑而已,怎么还闹自杀啊?先前他们那么嘲讽他,说他是大老粗文盲一个,还说什么“教他的先生若听到他作的诗,能被他气得死去活来”,他要是像韩越这么脆弱,被人嘲笑了就自杀,都能投胎八十回了。 再说了,说他依仗祖荫,混吃等死,他韩越自己不也一样吗?扯自己是谁的孙子、谁的儿子,还把他曾祖父搬出来,这不也是靠祖上? 怀钰发现,这帮读书人怎么这么严于律人,宽于律己呢? 他说别人可以,别人笑他就不行。 怀钰道:“我就是想打场马球而已,你受伤了,边上凉快去,剩下的,咱们接着打!” 众人闻言,脸色通通垮了下去。 还打啊? 陈适道:“王爷,咱们打不了了。” 怀钰问:“为何?” 陈适用目光示意他看地上呆坐着的韩越:“少了一个人,打不了。” 怀钰啧了一声。 本来他们人数是相当的,各自都是十人,眼下韩越受伤退出,怀钰这边就多了个人。 本来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跟一群锦衣卫的兵痞子打就很不公平,这下还少了一个人,众文士突然发觉这是个绝佳的借口,于是纷纷嚷着不公平、不打了之类的话。 怀钰皱眉道:“别吵!这个好办,我这边也减一个人不就成了?李良秀!” “到!” 立即有一个人出列。 怀钰道:“你退出。” 李良秀道:“是!” 李良秀二话不说,骑着马下了场。 众文士心想这可怎么行,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借口,于是纷纷据理力争起来,说什么每队各十人,是成祖爷定下的规矩,不可更改,否则就是对祖宗不敬。 这群读书人别的本事没有,论吵架的本领还是有的,一个个争得口沫横飞,从祖宗法典说到天理人伦,从圣人之言扯到四书五经,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怀钰被他们说得脑袋都大了,刚想说好罢好罢,这马球老子不打了还不行吗,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子声音: “既然如此,朕来替他打,如何?”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皇帝带着一帮人走了过来,皇上怎么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众人赶紧跪下拜倒:“参见圣上。” “平身。” 延和帝大步走来,环视这些人,目光停留在怀钰脸上:“加朕一个怎么样?” 怀钰满不在乎地扯扯嘴角:“只要陛下您自个儿乐意就成。” “好!”延和帝豪气干云,高声唤,“刘锦!去把朕的火龙驹牵来。” 火龙驹乃延和帝的坐骑,和怀钰的狮子骢一样,同样产自西域,是汗血宝马的一种,浑身颜色赤红,如火炭一般,奔跑起来迅疾如电,是一等一的骏马。 二十多年前,他随兄长征战北疆、力破瓦剌时,骑坐的便是这匹火龙驹的父亲。 众人不由心想,圣上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延和帝看见还在流泪的韩越,心中不悦:“把眼泪擦干净,大好男儿生于世,当顶天立地,手握三尺剑,建不世之功,何苦做那动不动便寻死觅活的妇人行径!” 韩越急忙拭泪,哽咽道:“是,谢陛下教诲,微臣一定铭刻于心,矢志不忘。” 有了圣上的加入,人数终于相当,双方这便准备重新上场,不料这时突然有一人站出,结结巴巴道:“那……那个,我方才也摔下马了,能不能……能不能也退出啊?” 众人:“……” 众人移目去看,只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提议比骑术的仁兄。 此人名唤徐应秋,父亲是山东巨贾,靠贩私盐起家,他被父亲踢来京城,本是为了让他考个功名回去光宗耀祖,可这徐应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连考三次都不中,徐父只能出钱,替他在国子监捐了个监生。 以徐应秋的水平,按理他应该怎么也加入不了乙酉诗社,但架不住他人傻钱多,诗社成员们平时雅集聚会,都要去酒楼,而且是高级酒楼,这些文士们在翰林院供职,两袖清风,既要讲排场,身上又没钱,便只能逮着冤大头薅了。 徐应秋靠着和陈适是同乡的关系,成功打入诗社,成了这群人的钱袋子。 徐应秋也实在冤枉得很,今日紫竹林聚会,他压根儿没说怀钰半句坏话,却也被怀钰提溜了来比武。 他家可是九代单传啊!出了事可咋办?! 众人却不约而同地腹诽,这徐应秋也太不会做人了,圣上都说要加入了,你现在退出,这是给谁添堵呢? 果然怀钰大怒:“你哪儿受伤了,装的罢?” 徐应秋单脚立着,道:“腿……我的腿断了……” “我不信!”怀钰走过来,撸起袖子道,“我检查一下,看你是真断还是假断,要是装的,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徐应秋顿时叫苦不迭。 “好了,他不打便不打罢。”延和帝将他拦住,又回顾身后众人,“诸卿,有谁愿与朕一同争锋?” 众臣僚与禁军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出声。 原因很简单,文官们总不能打罢,大家都是斯文人,而且年龄都偏大了,别说打球了,骑个马都能把老骨头给颠散架,你们一群少年郎,打这些半截身子都入土的糟老头子,好意思吗? 而武官们呢,打赢了是得罪怀钰,打输了得罪皇帝,两头不讨好,而且输是一定的罢? 就算有圣上加入了,队友都是些绣花枕头,怎么比得过那帮锦衣卫,他们刚才都听到了,输了是要跪下磕响头喊爷爷的啊! 就在全场鸦雀无声之际,突然有一道脆生生的嗓音插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