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瞎逛。 昨日去钟山谒陵,这朱隆也在其中,因为是襄城伯的孙子,便在怀钰面前混了个脸熟。 朱隆一心想攀上扶风王这条大船,又因他所在的南京镇抚司没有上属衙门,直接对北京的锦衣卫负责,怀钰一个四品指挥佥事,勉强算作他的上司,这朱隆便腆着脸皮往怀钰身边凑,一口一个殿下,叫得亲热。 朱隆笑道:“属下来游莫愁湖,没想到正巧碰上殿下,我就说这天上怎么放着紫光呢?原来是今日撞大运,合该遇上贵人。殿下也来游湖吗?可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 怀钰望着还在下雨的天,又看向朱隆这张喜庆笑脸,不禁感叹,还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正欲说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了声。 “……” 怀钰面色涨红。 朱隆不愧是干大事的人,神情丝毫未变:“说起来,正好到饭点了,殿下吃了没?要没吃的话,不如由属下做东,请殿下吃一吃咱们金陵的特色菜?” 怀钰想起方才的糟糕经历,嫌弃道:“你们金陵又有什么特色,十家店里,八家店都是谢家开的。” 朱隆一愣,哈哈笑道:“这是自然,谢家在我们金陵,可是有名的商贾巨户,旗下生意囊括茶叶、绸缎、瓷器、酒楼、首饰、胭脂、房产,这老百姓的吃穿住行,他们是面面俱到,没有哪一行不涉及。远的就不说了,就说这莫愁湖滨的一条街,也都是他们的产业。” 难怪呢,怀钰心想,原来一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 这时他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朱隆问道:“殿下想吃什么?不瞒殿下,咱们金陵地处江南水乡,最出名的便是河鲜了,尤其是以盐水鸭闻名天下……” 怀钰摆手打断,盯着他道:“吃什么都行,只要不是谢家的。” 那朱隆是何等人物,闻弦歌而知雅意,眼珠子骨碌一转,笑道:“这个简单,属下知道有个神仙都爱去的地方,与谢氏商行绝无半点相干,今日去却是迟了,待明日属下再去贵府请殿下,保管教殿下如意。” 怀钰唔了一声,满意地点头:“很好。” 第45章 偷听 因为怀钰闹的这一出, 大家都败了游兴,吃饭的时候谁也没说话,闻名金陵的谭记盐水鸭,吃进嘴里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喝完消食茶, 沈葭搁下茶盅, 道:“回去罢。” 众人都没有异议。 到府里正是掌灯时分,天色昏暝, 沈葭一边顺着抄手游廊朝兰桂堂走, 一边跟辛夷抱怨:“你说他哪里来的那么大脾气?我惹着他了?请他吃饭还不行,甩脸子就走。” 辛夷笑而不语。 其实今日只要是明眼人, 都看得出小王爷是吃陈适的醋了,偏偏小姐无知无觉, 难怪贾嬷嬷在的时候, 说她是长了副聪明相,却是个榆木脑袋。 沈葭一路骂骂咧咧, 穿过东西向穿堂,来到兰桂堂后院,院中栽种了一株玉兰和一株金桂树,一左一右,开花的时候交相辉映, 兰桂齐芳,因此有这个名字。 几个小丫头闲坐在庭院阶上,见沈葭走过来, 她们起身请安。 沈葭问:“怎么不进去伺候着?” 一个二等小丫头指指雕花槅门,压低声音, 一脸的讳莫如深:“里头吵架呢。” 吵架?沈葭皱起眉:“外祖母跟谁吵架?” 小丫头道:“七爷。” 沈葭一听,立刻蹑手蹑脚地趴去窗沿边, 耳朵贴在窗纸上,示意丫头们噤声,果然听见两道微弱的争执声。 她外祖母叹道:“儿大不由娘,我现在是管不动你了,好心好意为你纳个妾,你倒好,不仅不领情,还动辄给我脸色看。” 沈葭挑眉,心想亲情牌,可惜舅舅不吃这套。 果不出她所料,谢翊的语调古井无波:“儿子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比谁都敢!” 谢老夫人气得拍桌:“你说打你回来起,你回府住了几日?怎么,那院子里住的是洪水猛兽,吓得你连家也不敢回了?” 谢翊的回答依然八风不动:“年关将近,儿子手底事多,无暇归家,让母亲担心了。” 谢老夫人没好气道:“你别跟我打太极!别以为我不过问生意就不清楚,你是忙,但你也没忙到回趟家的工夫都没有,不然要手底下那帮人干什么的?吃干饭的?” 谢翊迟疑片刻,道:“是儿子疏忽了,以后儿子每日都来给母亲请安。” 谢老夫人摆摆手,道:“不是请不请安的事,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这我比谁都清楚。只是翊儿啊,你如今三十有七了,你出去问问,别家儿郎在你这个年纪,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成亲早的,孙子都满地跑了,就只有你,年近不惑,孑然一身,别说正妻,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成日流连烟花之地,像个什么样子?你若真喜欢那等妖娆祸水,我照着这模样给你找了两个,怡红、快绿都是我替你买来的清白姑娘,不比那小蓬莱的什么婉柔娘子差,你何必放着家里头的不要,跑去那下贱地方寻欢作乐?” 沈葭的耳朵竖起来,捕捉到关键信息,什么小蓬莱?什么婉柔娘子?舅舅在青楼里的相好吗? 谢翊笑了:“母亲,我是个俗人,就喜欢寻些俗乐,我这样的人,就不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了罢。” “胡说!”谢老夫人怒道,“你比别人差在哪儿了?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成家?” 屋内静了片刻,传来谢翊轻轻的嗓音:“成家很好么?姐姐也成了家,可下场呢?不如不成。” 提到早逝的爱女,谢老夫人眼眶也湿润了,她拿手帕掖了掖眼窝,道:“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常跟他说,生意不要做得大了,中等的富贵之家便可以 。老天爷是公允的,一个人的福气一辈子就那么点,你有了财运,别的运气就会少一些,总不能所有好都让你一人占全了。你父亲不信,生意越做越大,最后还不是客死他乡,尸身掉进海里,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到了你姐姐,我也是这样跟她说,她笑嘻嘻地不当回事,跟她那个死鬼爹一模一样,钻到钱眼儿里去了。一提婚事,就说她终身不嫁,现在好了,弄得家里的女孩儿们都跟着她学,一个个穿着男装,去铺子里做生意,你也不阻止,反倒助纣为虐,现在连你也不成家。翊儿啊,咱们西府人丁寥落,你有没有想过,等你我都百年之后,偌大一个家业,却没个后人继承,最后只能便宜外人,你对得起你泉下的姐姐?” 谢翊想也不想便道:“我死了之后,一切都是珠珠的。” 沈葭眼皮一跳,心说舅舅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