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适笑吟吟的面孔,怀钰越发觉得这小白脸在嘲笑自己,就连那朱隆眼中也隐隐透着股怜悯味道。 怀钰脑子一冲,抬腿走入小蓬莱门槛:“不就是逛个窑子吗?走啊,我请你们。” 朱隆赶紧碎步跟上去,犹豫道:“殿下,王妃那边……” 怀钰怒了,心道你果然以为老子怕老婆,他大声道:“王妃算老几啊!老子逛窑子,她声都不敢做!” 后面默默跟随的观潮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话可千万不能让王妃听见。 第47章 争妓 “王爷?王爷算老几啊, 我逛不逛窑子轮得着他管?” 小蓬莱的雅室里,沈葭正拍着桌子大发脾气。 话说点灯时分,谢淙领着一众女孩儿来到秦淮河畔,沈葭束成男子发髻, 头戴玉簪, 额覆网巾,穿一袭茶色妆花过肩云蟒贴里, 腰系玉坠, 握一把苏样尺八乌木骨洒金大折扇,端的是玉树临风, 瞧上去便是个溜出来玩的富家小少爷。 谢澜和沈茹也各自穿着直身,头戴唐巾, 几名丫鬟便作小厮打扮。 这一行人大摇大摆地来到小蓬莱门口, 简直贵气逼人,看门的两个龟公急忙上前道个万福, 将他们领进了楼。 这小蓬莱统共三层,每层都各有各的分工,比如一楼是散座,来的大多是些文人才子,兜里没几个钱, 只能和人拼拼桌了。二楼是临窗的雅阁儿,多为一掷千金的公子王孙、豪门巨贾而预备。至于三楼,便是青楼女史们生活起居的兰薰密室了, 过夜的客人们便是在此。 谢淙领着这些女孩儿,当然不能去一楼抛头露面, 便要了个雅阁,本想订位置最好的天枢阁, 没想到被几个豪客先占走了,谢淙只得订了个次一等的天机阁。 谢淙是风月之所的常客,知道这些窑子常在家具陈设和杯碟碗箸上雕刻春宫图,室内的熏香也大多是催.情香,在进入天机阁之前,便让龟公们先把入不了眼的东西拾掇干净了,才领着女孩儿们进去。 沈葭以往只去过花船,被谢翊抓到了还骂个半死,今日头一遭来到这著名的秦淮河房,免不了好奇地东张西望,左看右看。 谢淙生怕她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便频繁打断她,弄得沈葭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看,只能规规矩矩坐在桌边饮茶吃点心,连个弹琴唱曲儿的清倌都不能点。 沈葭本就郁闷不已,谢淙还搬出怀钰来压她,她的小姐脾气登时就爆发了,心说我来窑子是吃东西喝茶的吗?当我是杜若呢,见了吃的就挪不开眼。 “我今日还非点不可了!” 沈葭抓起群芳谱,信誓旦旦地说。 谢淙一向知道这个妹妹是有点反骨在身上的,便只能叹气说:“点罢点罢,别点多了啊。” 他在心底祈祷,这次可千万别碰上七堂叔,不过他的运气应该也没那么差罢? 谢淙不太确定地想。 沈葭和谢澜头碰头地商议起来,群芳谱上凡是清倌人用青墨书写,红倌人用朱墨书写,她俩一目十行,最终沈葭看到写着“流珠”的青墨小楷,正好撞了她的讳,便抬头对龟公说:“就点这位流珠姑娘罢。” 龟公笑着说:“回小公子,这流珠娘子擅弹琵琶,在咱们小蓬莱也是有名的,只不过她要搭档一位女史旁敲檀板,不知小公子是否介意?” 沈葭和谢澜齐声笑道:“不介意不介意,一起来罢。” 龟公躬身告退,不一会儿,门外敲了三声,走进来两名女子,一个竖抱琵琶,一个手执红牙檀板,姿容比较清秀,但都称不上绝色。 两名女子微福了福身,抱琵琶的女子轻声开嗓:“公子们万福,奴家贱名流珠,来为公子们佐酒助兴。” 那执着檀板的女史瞧着形容尚小,身量不足,一问才十二三岁,自称“碎玉”,是苏州府人士。 沈葭一听,撞了下辛夷,冲她使眼色:“你老家的。” 辛夷笑笑,没有说话。 介绍完毕,两名歌女便琵琶一拨、檀板轻敲,慢启朱唇唱起了一曲《西江月》。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琵琶声叮叮咚咚,琤琤琮琮,歌声清越,确实像这两名歌女的名字一般,如高山流水,如流珠碎玉。 沈葭闭目听得入神,手中扇柄按着节奏轻拍,但乐声忽然被楼下的一阵喧闹声给打断。 沈葭睁开眼,走到窗边往下一看,只见一楼大厅闹成一团,似乎是在争个什么东西,不禁皱眉:“这是在吵什么?” 流珠久居楼中,听声便能知晓,于是玉指暂停拨弦,笑道:“回公子,应当是在争花使。” 谢澜问道:“什么叫争花使?” 流珠见她们都是生客,便娓娓道来地解释,原来这小蓬莱为了招揽顾客,会在每月底推出一位姑娘,让欢客们出价竞拍,价高者便能与姑娘一亲芳泽,共度良宵,由于一年有十二月,便凑了个“十二花使”的美名,拍中者被称为“撷花君子”,当月正巧是十二月,腊月寒梅含苞待放,那推出的应当是梅花使。 正在这时,楼下安静一瞬,随即满堂大闹,起哄声、狂笑声搅合在一起,沈葭甚至看见一个书生脱了外袍,手中拿着支木签,跳在桌子上兴奋地鬼喊鬼叫。 “……” “这是怎么了?” 流珠侧耳倾听,随即笑道:“不得了,今月的梅花使竟是婉柔娘子。” “什么?!”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沈葭和谢澜一齐大叫出声。 谢淙也“哟”地一声:“花魁娘子出台啊,楼下那些人恐怕拍不起罢。” 他作为欢场常客,也是争过几回花使的,知道内里的门道,这花使都是水涨船高,身价高的起拍价自然也高,像底下那些两袖清风的文人墨客,恐怕连喊价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是凑个乐子罢了。 果不其然,楼下很快宣布,陆婉柔的起拍价是二千两纹银。 寻常人家,二两银子便可过一个月有酒有肉的好日子,三四十两银,便能买下一套三四间屋的小院,五百两银,便足够一个中等人家生活好几年了,这二千两的起拍价一出口,楼下顿时鸦雀无声。 二千两对普通人来说是天价,对沈葭这等从小生活在金山银山里的小姐来说,却是九牛一毛了。 她立即道:“我要拍!要怎么拍?也要拿木签么?” 她见楼下的嫖客人人手中拿着枚木签,是以有此一问。 这木签名为花签,签头涂红,篆刻成鲜花的样子,这月竞拍的是梅花使,自然便是梅花签,若有想出价者,高举手中花签即可,楼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