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将药碗接过来,仰脖一气喝光。 沈葭掏出手帕,替他擦干净唇边药渍,又从荷包中掏出一枚杏肉干,塞进他嘴里,道:“先吃苦后吃甜,别那么快咽下去,含在嘴里,很快就不苦了。” 怀钰咀嚼着那块果脯,右腮鼓起来一个包,看上去有点孩子气。 “还有吗?” “没了,”沈葭摇摇头,“我找杜若要的。” 怀钰挑起眉毛:“能从她手里要来吃的,也是不容易。” 沈葭将药碗收拾了,又道:“你再睡会儿罢,晚膳的时候叫你。” 怀钰却拉住她不让走:“你陪我睡。” 沈葭道:“别闹,我哪儿睡得着。” 怀钰不管不顾抱住她的腰,脑袋埋在她小腹上:“你不陪我,我睡不好。” 沈葭暗自惊奇,心说怀钰这是在撒娇么?淹一回水,把他脑子还泡出问题来了? 她已经八分心软,嘴里却兀自逞强:“我这一堆的事儿呢。” 怀钰夺走她手上的药碗,搁在床头的洋漆小几上,又殷勤地解了她的外衫,将她拉到床榻上坐下。 “一会儿丫头们进来收拾,你陪我睡会儿。” 沈葭只得脱了鞋,钻进被窝里。 她刚躺下,怀钰就凑过来抱住她的腰,手还伸进她中衣里。 沈葭呼吸一滞,按住那不听话的手,警告道:“只许睡觉,你还病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知道,我就摸摸。” 怀钰说完不算,还恶作剧似的在上面捏了一下。 沈葭:“……” 怀钰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掉进水里,吓死我了,保管做噩梦。” 沈葭偏头,亲亲他的鼻子,道:“睡罢。” 怀钰听话地闭上眼,不过片刻,便陷入了梦乡,沈葭原本不困,但今日下来她又是担惊受怕,又是凫水救人,身体与精神都极度疲惫,耳边听着怀钰均匀的呼吸声,竟然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掌灯时分,丫头们进来叫吃晚膳,见二人交颈而卧,睡得两颊红润,沈葭估计是睡着了觉得热,还伸出一条雪白的臂膀,搭在怀钰的身上,怀钰将脑袋埋在她怀中,看上去像沈葭搂着他睡一样,小丫头脸一红,低着头出去了,也不敢打扰他们睡觉。 沈葭最后是被辛夷叫醒的,怀钰睡得正熟,她披着外衣,跟辛夷来到外间。 “沈茹醒了?” 辛夷点头:“醒了,但是……” 沈葭见她面带犹豫,不由问道:“怎么这副表情?她出事了?” “倒没什么大事,”辛夷道,“大夫替她诊脉时,发现她有喜了。” “……” 沈葭怔愣了一瞬,沈茹怀孕了?她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腹部,自上元那夜后,她与怀钰也算云雨了数场,可她的肚子就是没个动静。 算了,不想这个。 沈葭问辛夷:“下午落水的时候,你有没有瞧见,沈茹是不小心掉进水里的,还是自己跳进去的?” 辛夷回答:“奴婢那时和喜儿在连廊上,隔得远,听见动静才去看,没瞧清。” 沈葭又转头问杜若:“你呢?” 杜若想了番道:“她自己跳进去的。” 这话让沈葭和辛夷都吓了一跳。 沈葭素知杜若的天马行空,便蹙眉道:“你好好想想,别记错了,沈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跳湖?” 杜若一脸无辜:“没记错呀,我亲眼看见的。” 沈葭还是不敢相信。 辛夷看了看四周,小声说:“小姐,我看杜若说的也有几分真,下午大小姐脸上那么清晰一个五指印,咱们都瞧见了,我带着喜儿下去时,她也哭着跟我说了句话。” 沈葭追问:“什么话?” 辛夷咬咬唇道:“她说,‘再这样下去,夫人迟早死在那人手里’。” “那人是谁?” “奴婢猜测,应当是陈公子。” “!!!” 沈葭瞪大眼睛:“陈适?你说沈茹的脸是陈适打的?怎么可能?!” 陈适的为人,沈葭再清楚不过,那是一个善良到连路上蚂蚁都不忍踩死的主儿,别说打人了,他不被人打就不错了,沈葭认识他许久,从没见他跟人红过脸。 辛夷分析道:“只能是他了,小姐你想想,大小姐脸上那伤,一看就是男人打的,女人的手没那么大,她每日在海棠坞闭门不出的,见不到外男,能见到的只有她丈夫,不是陈公子打的还有谁?” “可是……”沈葭疑虑道,“陈适为什么打她啊?” 三人正闷头沉吟,忽听内室传出一阵怪叫声。 沈葭一听,心说坏了,不会真做噩梦了罢? 她拦住辛夷和杜若不让进,自己进了内室,果然见怀钰躺在榻上,双手在半空乱抓,双脚乱踢,口中胡乱叫着,连被子也掉在了脚踏上,可不是被梦魇住了吗? 沈葭忙走过去,将被子拾起,又去推怀钰:“怀钰!醒醒!” 怀钰双目紧闭,眉头深锁,额头上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面色惨白,愈发显得眉眼乌黑,口齿不清地叫着什么“抓住我”。 沈葭唤了他好几声,又去拍他脸颊,总算将人唤醒。 怀钰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她。 沈葭替他擦去额上冷汗,轻声问:“做噩梦了?” 怀钰眨着眼,盯了她半晌,方才醒过神,伸出双手抱住她:“嗯。” 沈葭摸摸他的后脑勺,心中莫名涌起一腔柔情:“做的什么噩梦?” “梦见哥哥了。”怀钰哑着嗓子说。 沈葭反应了半天,才想起他说的是谁:“故太子?” 怀钰点点头。 其实怀荣在世的时候,他从不叫他哥哥,因为他只大他几个月,出于某种不肯服输的心理,怀钰不愿做弟弟,怀荣却总逼着他叫哥哥。 两个小孩住在一个殿里,一桌吃,一床睡,一起读书,自小亲密无间,怀荣先天不足、身子弱,无法习武,怀钰被延和帝抱在怀里拉弓射箭的时候,他就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久而久之,心里不平衡起来,总疑心父皇只喜欢怀钰,不喜欢他。 那日因为一桩小事,他便发作起来,说怀钰的爹娘死了,不要他了,便来抢他的爹爹。 怀钰时年七岁,性子孤僻敏感,最听不得别人提起他爹娘,脾气上来,揪着怀荣便揍,二人从园子一路打到池边,最后不知谁推了谁一把,扑通滚落进池中。 “其实我也记不大清了,兴许是我推的他,我当时太生气了。” 怀钰抬起头,满脸迷茫,像失途的羊羔。 “我又梦见他了,他泡在水池子里,不停地往下沉,我拼命地去拉他,还是拉不住,他就那样沉到了底。珠珠,兴许真是我害死的他。” 沈葭知道怀荣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