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竟痴到这个地步。 他避开抱上来的沈茹,后退一步,不得已说出重话:“我和你,只能是舅甥关系,沈姑娘,请你自重。” “我已经不是沈茹了,我是尹秀儿!还是说,你嫌弃我嫁过人,嫌我身子不干净……” 沈茹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那里平坦如初,但不可否认,那里曾经有一个孩子存在,她忽然感到一阵厌恶,捏紧拳头,向腹部捶去。 “你干什么?!” 谢翊拉住她手腕,怒道:“这跟你嫁没嫁过人没有关系!我喜欢的人,无论如何我都喜欢!你还不懂么?我心中已经有人了!” 沈茹怔了许久,轻声问:“是陆姑娘?方才我听见你喊柔儿。” 谢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没有否认。 沈茹痴恋他多年,从见他第一面起,就将他的身影牢牢记在脑海里,此后他每一回来京城给沈葭庆生,她都会藏在角落里,偷偷观察他,小心地描摹他的五官轮廓,她熟知谢翊的每一寸神情变化,自然看出他说了谎。 “不,你喜欢的不是陆姑娘。” 一个念头石破天惊地闯入沈茹的脑海,她震惊地抬起眼:“你……你喜欢的是你……” “住口!” 谢翊厉声呵斥,脸色青白交加,他转身掩上外袍,毫不留情地拉开门道:“出去!” 沈茹知道,她猜对了。 当找到正确的那个答案时,才发现一切想不通的关节,统统迎刃而解。 为什么他年近不惑也不成婚?为什么他要流连于烟花柳巷?为什么他在宅中栽满山茶?为什么他会如此疼爱沈葭? 原来,风流不羁的谢七公子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他永远也得不到的人。 十来年朝思暮想,终究是痴梦一场。 她的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沈茹失魂落魄地出了房门,走廊上,风灯摇曳,雨水打湿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冷得寒毛直竖,端着解酒汤的来旺诧异地看着她,她却仿佛无知无觉,如游魂一般踩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在灯下做针线活的喜儿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搀住她:“小姐,你怎么了?这是去哪儿了?” 沈茹面孔煞白,身子往前一栽,晕倒在喜儿怀里。 第66章 杭州 当夜, 沈茹发起高烧,烧得神志糊涂,嘴里一直说着胡话。 喜儿赶紧叫来田氏,下着雨, 夜里下山十分危险, 只能等天明再去请大夫,好在冷师爷早年行走江湖, 粗通医理, 便给她炙了几针,高烧这才退下去。 第二日, 大夫上山来看过后,说她五脏郁结, 又淋雨着了凉, 因此发作起来格外厉害,给她开了几剂温和的补药, 慢慢调理着。 沈茹这一病便病了许久,恢复清醒时,看见床头摆着一双熟悉的青缎长靴,这双靴子由她一针一线地亲手缝制,针脚细密极了, 她记得自己明明送去了谢翊的房间。 “怎么会在这里?” 喜儿一直在她床边守着,闻言答道:“这是七爷手下的来旺送来的。” 沈茹抚摸靴面的手指一顿,问:“我病着的时候, 他……来看过我吗?” “没有。”喜儿端起药碗,小心翼翼道, “小姐,该喝药了。” “放着待会儿喝, 躺了这么久,还没给舅舅请过安,你陪我去看看他罢。” 喜儿欲言又止,满脸不忍神色。 沈茹不解:“怎么了?” “小姐,七爷他们已经走了。” 手中的长靴掉在被子上,过了许久,沈茹轻声问:“什么时候走的?” “你生病的第二天。” “他……他竟这般不想看见我……” 沈茹怔怔地滚下泪来,霎时间觉得五脏俱焚,既羞耻又痛苦,死死咬住下唇。 喜儿吓得慌了神,她并不知道沈茹和谢翊之间发生了什么,干巴巴劝道:“小姐,您看开些,咱们好不容易从魔爪里逃出来,您再不保重身体,就辜负王爷王妃对你的一片苦心了……” 沈茹听见这话,犹如当头棒喝。 那日在钱庄,小妹临别时还赠了她四字真言,“你好好活”,小王爷也说,从今以后就脱胎换骨,是个新生之人,不要再想从前之事。她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替她去死,她才得以继续苟活在这世间,怎可辜负? 沈茹打了个激颤,急忙握住喜儿的手:“好妹妹,多谢你点醒了我,只是此地终究不是我的容身之所,我横竖是没脸在这儿待下去了,你是想留下,还是跟着我一起走?” 喜儿想也不想便道:“我这条命是小姐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沈茹提出要走,田庄头虽然极力挽留,却也拿她没办法。 为了感谢他们多日以来的照顾,沈茹留下了二百两的银票,她随身财物不多,除了沈葭离开时塞给她的一张见票即兑的龙头银票,还有一些金银细软,这就是主仆俩的全部身家,谢翊曾派刘伯安送过银两物资,但沈茹没要,全部留在了碧寒山庄。 田庄头将她们送下了山,问沈茹要往何处去。 沈茹早就想好了,回答:“杭州。” 连续几日的暴雨终于停了,淮安城军民在漕运总督崔文升的统一指挥下,马不停蹄地进行抗洪救险的行动,虽然北上的运河通道关闭了,南下的水闸却是开着,因为漕河地势北高南低,可以放水入长江,借以分洪。 杭州在江南运河的最南端,从淮安乘船可以直达,沈茹、喜儿到了运河码头,买舟沿江南下,一路顺风顺水,待到杭州时,已经是七月过半。 那船家欺她两名弱女子只身在外,无依无靠,便坐地起价,将出发时讲好的路资一口价喊到五百两,不给不让下船。 沈茹秉性柔顺,不惯与人争吵,又常年养在深闺里,没什么江湖经验,听船家吵着嚷着要报官,吓得不敢不从,将那龙头银票给了他。 她给得太快,喜儿伸手去拦,已经来不及,只能急得跺脚。 “小姐,你不该给他的,他一个跑私船的,就是嘴上说说,才不敢报官呢。这是咱们身上仅剩的钱了,在这杭州人生地不熟,又无亲无故的,没钱寸步难行,该去哪里投奔呢?” 下船后,喜儿忍不住抱怨。 沈茹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只是他一说报官,我就慌神了,我最近心里头总是不踏实,害怕……” 喜儿知道她怕什么,接口道:“别怕,他在北京,咱们在江南,天高皇帝远的,他找不到的。” 沈茹点点头,嘴角攒出点笑意,又反过头来安慰她:“你别担心,我身上还有些碎银角子,这几日的生计还是有着落的,杭州是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