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过去,二丫替他敷上清热解毒的草药,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此后几日,三人就在城隍庙中住着,陈适清醒的时候少,昏迷的时候多,夜里烧得说胡话,喊的最多的是娘,但有时,居然也会喊沈茹的名字。 一旦白日恢复清醒,他就会大发脾气,骂天骂地,骂沈葭,骂哑巴,沈葭知道他不好受,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任他去骂。 偶尔他心情平静下来,会问沈葭城中局势如何。 如今天津城内已大变模样,自难民攻打入城后,便在城内大吃大嚼,烧杀抢掠,巡抚罗汝章吓得躲在衙门里不敢出来,好好一个天津卫,俨然成了无政府的混乱状态。 陈适听完,若有所思:“这样的局面,不会维持太久了。” 沈葭不知道他问来做什么,明明肚子都填不饱了,还操心这些天下大事。 陈适背上有伤,躺在庙里不能动,她和二丫负责找吃食,不知道小姑娘是否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但她不再缠着陈适,打手势问他爹娘去哪儿了,只是越发喜欢黏着沈葭,二人每日结伴出去觅食,但很难找到吃的,连田鼠也难得见到一只,它们几乎被难民们捕捉光了。 沈葭越来越脏,像个乞丐,偶尔她低头时,从河水里照见自己现在的样子,都会被吓一跳,她和第一天来这时抓住她裙子的女人越来越像了,一样的蓬头垢面,一样的瘦骨嶙峋。 她苦笑着想,恐怕怀钰此时见了她,也认不出来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沈葭已经察觉不到饥饿,躺在庙里等死,她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怀疑那里面是否真的有一条小生命,倘若这个孩子是怀钰去开封的前一晚怀上的,那距离现在应该也有两个月了,可他是这样的安静,让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怀钰,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慢慢地闭上双眼。 - 西山,夜。 怀钰猛然从噩梦中惊醒,两名亲兵一左一右地护卫在他身旁。 他靠坐着树干,身上盖着披风,问:“我睡了多久?” 一名亲兵答道:“没有多久,一盏茶工夫。” 怀钰掐了掐眉心,从地上站起来,道:“走,继续搜。” 两名亲兵扑通跪下,其中一人喊道:“殿下!少帅说了,您必须休息一下了,再这么找下去,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怀钰正要上马,闻言大步走过去,揪着他的衣领,咬牙道:“我的妻子不见了,是生是死也不知,你认为我还有时间休息?” “殿……殿下……” 怀钰放开他,突然抬起一脚,用力踹了下树干,树叶哗哗掉落,两名亲兵吓得不敢抬头。 怀钰知道不能怪这二人,他们也是听从陆羡的命令,是他太心浮气躁,西山是沈葭失踪的地方,他已经在这座山上搜寻了三日三夜,几乎没合过眼,可西山范围太大,算上陆羡和他自己,也只有区区二十人,连日来的毫无音讯让他脾气越发焦躁,总忍不住迁怒于周围的人,一件小事也能惹得他大动肝火。 “殿下。” 陆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怀钰转身,见他表情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脏顿时狠狠一缩,嗓音颤抖起来,带着他也说不清的惧怕。 “找到了?” - “右眼眼球缺失,凶手应当是先用某个尖锐物体刺中死者眼睛,再刺破他的颈部,只是手法有些生疏,数击才毙命。” 怀钰神色复杂地盯着地上那具尸体,即使腐坏程度严重,他也依稀看得出来这人是谁。 “是上官熠的人,这是他座下的谋士,我见过。” 陆羡点点头,迟疑片刻,道:“太子妃……” 怀钰打断道:“羡哥,我已不是太子,她也不是太子妃。” 陆羡从善如流地改口:“王妃五月十二日失踪,那日无定河溃堤,北京突发大水,这座龙王庙就在河附近,也被淹了,我猜想,如果王妃被挟持来这里,很有可能是……” 剩下的话,已经不用他说。 怀钰沉声道:“传我命令,十八骑两人一组,沿河下游搜寻打捞,房山,大兴,固安,廊坊,永清,天津,沿途每一座城镇,每一座村庄,都一个个地去给我找,活要见人,死……” 他攥紧拳头,双眼血红,始终说不完这句话。 陆羡叹了声气,将手放上他的肩头。 怀钰将泪水逼回眼眶,目光逐渐恢复坚毅:“总之,我要这无定河里连有几只王八都摸得清!” “是!” 身后将士轰然作答。 第97章 狗肉 沈葭堕入黑甜梦境, 却被人推醒,她不耐烦地睁开眼,看见是二丫。 “乖,自己去玩……” 这个小女孩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即使饿着肚子也不影响她每日出去玩耍, 时不时地还能捕回来几只虫子。 沈葭闭上双眼,她方才梦见怀钰了, 可等她好不容易续上梦境, 又被二丫推醒。 “你干什么?”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二丫却不停地指着庙外, 嘴巴“啊啊”地发出声。 沈葭只得顺从地被她拉起来,刚站起身, 就眼前一黑, 头重脚轻,险些栽个跟头。 二丫拉着她出去, 指着不远处的草丛。 烈日当空,阳光很刺眼,沈葭眯着眼睛去瞧,登时精神一振:“狗?!” 那是一条大狼狗,长着灰黑色的皮毛, 浑身油光水滑,正用鼻尖在草丛里拱来拱去。 沈葭当机立断,指挥二丫:“你左边, 我右边。” 两人多次外出找食,已经培养出了默契, 她们蹑手蹑脚地包抄过去,狼狗很警觉, 不等她们靠近,就蹿出了草丛。 二人在后急追,沈葭饥饿之下,竟爆发出一股力量,抓起石头扔中狼狗后腿。 狼狗汪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跑进城隍庙,与坐起来的陈适撞个正着。 陈适好不容易清醒一回,突然狗从天降,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东西!” “抓住它!” 追到门口的沈葭大喊。 狼狗已经撕咬起陈适来,陈适慌乱之中,摸到神台上一只香炉,抓住香炉脚就往狗脑袋上砸,大概砸了十来下,狼狗呜咽一声,躺在地上不动了。 沈葭大喜:“太好了!有肉吃了!” 她拖着狗尸去拔毛剥皮,二丫升起火,架起铁锅,她们上回从难民棚带回不少破烂,锅碗瓢盆都有,甚至还有一小罐食盐。 沈葭切切洗洗,将狗肉下锅,盖上锅盖焖熟。 肉香味逐渐弥漫了整个城隍庙,三人的肚子都叫得震山响,目不转睛地盯着铁锅,像要把锅盯出一个洞来。 二丫不停地打手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