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掉进热油,人群沸腾着炸开了。 “三点是最后一班……错过了就彻底走不了了?!” “我们买了两点半那班的票,闸口还有几分钟就要关闭了,都让让,让我们先过去!” “要先也是我先,我是两点延误那班船,按理也是我先走!” “大兵兄弟,你看,我们都是普通人,就放我们过去吧!求你们了!我的老母亲还等着接船……” 着叛军黑制服的士兵无言地横枪,抱怨和劝说的声调抬得更高。群情激愤之下,人群不知不觉越过无形的界线,朝着士兵压近。 个位数的士兵面对乌压压一片人,热|兵|器对上手无寸铁,局势随时可能失控。 察觉气氛不对,处理人工身份认证的空港地勤人员交换着眼神,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安戈涅的指甲抠进掌心皮肉。这样下去不行,她必须做些什么。 城中到处都是摄像头与身份认证装置,只要经过就会留下轨迹。假身份总会露出破绽,如果无法搭上最后一班船逃离首都星,她就是笼子里的困兽,被叛军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宇宙时代的人类在青春期会二次分化,发育成alpha, beta 和omega三者其一的第二性别。而在abo三群类之中,第二性别为omega的人群最为稀少。 再加上安戈涅名义上还是个公主,即便被抓住,她也不可能有生命危险,只会被小心严密地看管起来。 但只要还有一丝逃脱的可能,安戈涅就不打算放弃。 叛军的封锁线是牢笼,王宫的金栅栏也是牢笼,她已经受够了。 人群还在与卫兵僵持,冲突一触即发。安戈涅捏了捏路伽,目不斜视,低声说:“人群一动就跑。” 她的余光瞥见,路伽闻言摇摇头。 安戈涅来不及转头仔细看他的神色,只感到路伽把什么东西塞进她掌心,而后挣开她。 她愕然转头,几乎同时,一股浓烈的甜香陡然喷薄而出。仿若一枚香气炸弹在身侧引爆。 冰冷却又隐约有脂粉气的鸢尾花香迅速扩散,她本能地屏息。 “信息素?!” “是omega……有omega发热了!” “这里怎么会有omega?” 即便是对信息素相对钝感的beta们,也因为发热期的费洛蒙而骚动起来。 军中的alpha比例尤其高,受影响最严重的自然是那几名黑制服的士兵。不可自控地,他们被甘美的信息素暂时吸引了注意力,全都直勾勾地看向信息素的来源。 人群自觉地散开,一双双眼睛转过来,beta也好alpha也好,全都盯住诱人信息素的源头,不加掩饰的以眼神锁住路伽,浑似对猎物行注目礼的群兽。 安戈涅一瞬间就明白了少年的盘算。 路伽,不要。她发不出声音。 少年毫无留恋地背过身去,没有看安戈涅一眼。 他摘下鸭舌帽,露出晕红的双颊和含着水汽的眼。他的呼吸急促,薄汗濡湿黑色额发,有些吃力地分开人丛,踉跄地朝着alpha卫兵靠近,以惹人喜爱的柔软声调说:“我好难受……谁能……谁能帮帮我?”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alpha士兵,也因为铺面而来的信息素甜香而有那么片刻头晕目眩,失去应对能力。 需要的也只是片刻。 “冲啊!!” 不知是谁带头,受信息素影响较小的旅客恢复清醒。人群立刻像失去堤坝阻拦的洪流,不管不顾地碾开守卫,朝着登船闸口奔涌而去! 空港的身份芯片扫描端口依然在运作。 叮,叮,叮。 认证通过的电子音此起彼伏。 安戈涅紧咬嘴唇,矮身随着人流奔了出去。 手腕上的光脑终端绿光闪烁,身份认证通过。 目标A26闸口。她和路伽买了所有能买到的船票,包括下午三点的最后那班船。 不知是守卫兵恢复神智,还是增援赶到。 “开枪了!!”有人尖叫。 激光枪扳机扣动快一步,新型武器开火时噪音极小,惨呼与尖叫顿时盖过了激光发射的低鸣。 安戈涅本能地想回头看,死死咬住了嘴唇。 不能停,不能回头,不能浪费路伽制造的机会。 长年累月的相处下,他们对彼此的信息素有一定免疫力,安戈涅不会被他的信息素勾得起连锁发热反应。而后她回想起进入空港前的场景:少年注射抑制剂时,突兀地背过身去。 王宫中的omega们除了抑制剂,身边常备另一种药剂: 副作用极大,但能够让他们快速进入发热期。有些时候,这能免除一些痛苦。 视野洪水泛滥,安戈涅反手抹掉眼泪,只是往前冲。 她推开碍事的家伙,不理会冲着她来的叫骂,往人多的地方跑,混进去,仗着身材瘦小从人与人的空隙之间钻出去,绕过无措大叫着的安保人员,直到一口气冲上闸口后的栈桥头才止步。 “欢迎登船。” “欢迎登船。” 光脑自动递交订票信息,检票通过。提示语响了两次。 安戈涅颤抖了一下,摊开掌心,最基础款的光脑佩戴端安静地躺在那里,芯片经过改造,不论谁戴都会显示拟好的假身份。她手腕戴了一枚,手里的原本在路伽腕上。 路伽是不是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做?以身为饵引开注意力,将他的光脑也给她,方便她登船后改换假身份,切断可能的追踪。 她终于忍不住回头。 离检查口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她只看得到越来越多黑制服的士兵涌向哨卡。找不到路伽。洁白石砖上明晃晃的红。有人倒在地上。找不到路伽。 “傻站着等死啊?!” 后面的乘客不客气地推开她往前跑,安戈涅绊了一下,僵硬地扶着栈桥壁站起来。 她戴上了另一枚光脑,跟着往船上奔,手一松,原本的那枚佩戴端落在地上。 咔嚓,身后传来玻璃与有机材料被后续旅客踩碎的细响。 上船了才算安全。 大型客运飞船也分舱室等级,安戈涅他们仓促订票,买到的当然只有下层的普通舱。普通舱座位没有序号,先到先得。非常时期,又是名符其实的最后一班船,座位早就满了。 耳朵里还嗡嗡作响,心跳得太快,隐隐作痛。 安戈涅无意瞥到自己在窗户上的倒影,看到一张苍白而茫然的脸。成功登船的乘客大都是这种神色,劫后余生,但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逃出来了。 舷梯上方的投影显示时间:首都星时区14:15。 还有五分钟。 更多的人涌进了下层舱室,安戈涅往角落里缩,逐渐退到了船舱另一端的狭窄过道上。 左边是盥洗室,右边是杂物间。 “舰长通知,关闭舱门,准备离港。” 与安戈涅一样,许多人舒了口气。 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