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多嘴一句,近日京城不太平,听闻还有几伙匪徒流窜,谨慎起见,还是不要在宫外停留比较好。” 虞泽兮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只是在城内走走,有史大人随行护卫,能有什么危险。” 被指名的史裴有苦说不出,只能将头埋低。 “皇上……”董叙还想再劝。 “行了,”虞泽兮随意道,“时辰不早,再晚便只能在外过夜了。” 董公公被噎住,只能朝萧偌投去哀怨的目光。 这回跳进御水河里也洗不清了,萧偌被拉上出宫的马车,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皇上,臣只是随口说说的,并不是非要出宫不可。”马车平稳行进,有雨声作遮掩,萧偌努力压低声音道。 “而且,宫里关于臣的流言已经够多了,刚才那些话若是再传扬出去,还不知要被人如何议论。” 说流言已经是客气了。 萧偌虽然不太关注外界,却也知道如今在外人口中,自己已然与妖妃无异。 不许新人入宫,不许皇上纳妃,时时刻刻都要黏在皇上身旁。 如今更是为了一时兴起,撺掇皇上出宫,只差没将“恃宠而骄”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朝中大臣没有直接上书痛骂,完全是虞泽兮积威甚重,大臣们不敢轻易造次的缘故。 “你不想被人说自己恃宠而骄?”虞泽兮替他掸去身上的雨水。 “是,”萧偌理所当然道,“这又不是什么好话,臣平日谨小慎微,自认没有什么行差踏错之处,当然不想被人如此评论。” “可凡事都谨小慎微,你不会觉得累吗?”虞泽兮问。 什么? 萧偌满头雾水,一时间竟是没有听懂对方话里的含义。 虞泽兮凑近过来,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你是朕的皇后,可以恃宠而骄,也可以不必事事都谨小慎微,朕将你接进宫中,不是让你到这里来受委屈的。” 虞泽兮的眸色很暗,像是被树荫遮掩的湖面,仿佛能蛊惑人心。 “……既然你如何行事都有人在背后议论,倒不如随性一些,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免得平白担了这罪名。” 这是叫他,干脆把罪名坐实? 萧偌目瞪口呆。 这……好像也有些道理。 都说他恃宠而骄,那他便当真恃宠而骄好了,反正无论怎么样都要挨骂,倒不如让自己痛快一些。 萧偌眨了眨眼睛,突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呢,想出宫去转转吗?”虞泽兮最后问。 这次萧偌没有犹豫,唇角扬起笑意,迅速点头。 好久没有出宫,萧偌饶有兴致盯着窗外,想着等下该到哪里去逛逛。 直到马车上了街道,听见两旁嘈杂的叫卖声音,萧偌才后知后觉想起刚才似乎忘了问。 “皇上这回出宫是要到哪里去?” “去见魏嬷嬷,朕有些事情想要问她。”虞泽兮照实答道。 见魏嬷嬷? 可魏嬷嬷不是被放跑了吗,这会儿出宫要到哪里去寻她。 “假的,”虞泽兮随口解释,“她已经被关押起来,放跑那个是暗卫易容假扮,不过是拿来钓鱼用的。” 萧偌张了张口,好半晌后才应声道:“……皇上英明。” 马车最终在靠近京郊的一处宅院外停下。 宅院占地不大,内里只有间朝南的屋子,看起来甚至有些陈旧,唯一的好处便是靠近山林,四周幽静。 刚迈进院子,萧偌便听见一阵极轻微的呜咽声,紧接便有侍卫朝虞泽兮行礼,伸手拎了名老妇人出来。 妇人头发斑白,面容满是骇人的伤疤,背脊佝偻着,正是萧偌之前见过的魏嬷嬷。 不知为何,望着老妇人木然的神情,萧偌没来由有些不安,方才在马车上的轻松全都一扫而空。 “就在这里问吗?”萧偌环顾四周道。 “只有几个问题,很快。”虞泽兮始终平静,安抚地将他牵住。 随着虞泽兮目光扫过,所有侍卫安静退出庭院,仅留下董公公走到老妇人身前,弯腰将她口中的破布取出。 “你是,小殿下?”老妇人声音干哑,脖子用力仰着,先是愕然,随即喃喃开口,“不,不对,小殿下已经是皇上了,你现在已经是皇上了。” 雨水打在檐下,魏嬷嬷说话疯疯癫癫,颠三倒四,萧偌已经忍不住皱起眉头。 “朕有些话要问你,你知道什么,照实答便是。” 魏嬷嬷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低声念着刚刚那几句话。 虞泽兮倒是并不在意,干脆开门见山道:“……朕的母妃究竟是如何死的?” 萧偌心底一跳,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下意识将对方攥紧。 魏嬷嬷倏地抬头,目光凶狠,喉间发出嘶嘶的声响:“你问公主是怎么死的,这还用问,自然是被那狗皇帝害死的!” “是他逼迫公主入宫和亲,却又不肯真心待她,任由外人对她百般欺辱,如果不是那狗皇帝,公主怎么可能年纪轻轻便去了!” “二十四岁,”魏嬷嬷目眦欲裂,眼里满是恨意,“老奴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公主,死的那年才刚二十四岁!” 萧偌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其实魏嬷嬷说得也没错,太后确实是背后的主谋之一,但倘若没有先皇,玉妃也不会早早离世。 虞泽兮不置可否,继续问下一个问题:“那所谓的狼血神药呢,当年那场大火之前,又是谁喂给朕喝下的。” “……狼血,”魏嬷嬷愣了片刻,许久才恍惚道,“是,是老奴给小殿下喝下的。” “服用狼血的死士皆活不过二十五岁,你是北梁出身,该知晓这一点才是,为何还要给朕喝下这种药剂。”虞泽兮声音平稳。 “你想杀了朕?” “不,”魏嬷嬷神情混乱,先是摇头,随即飞快点头,“是,全都是老奴做的。” 魏嬷嬷终于理清思绪,咬牙切齿道:“小殿下是狗皇帝唯一的儿子,杀了你,狗皇帝便后继无人了。” “狼血是老奴从北梁带来的,老奴恨不能将那狗皇帝也一并杀了!” 这回无需虞泽兮开口,就连萧偌也听出哪里不对。 魏嬷嬷虽然面容疯癫,说话也毫无条理,但明显还是头脑清醒的,能让她如此动摇,可见说的并非是真话。 然而不是魏嬷嬷又能是谁呢。 狼血药出自北梁,效用特殊,寻常宫人也许听都不曾听过,除去魏嬷嬷,总不可能是那个叫莫柘的北梁刺客吧。 至于太后就更加不可能了,太后只想将唯一的皇子握在掌心,自然不会,也没有理由要给虞泽兮下毒。 不,或许还有一个人。 萧偌心头震动,几乎不敢去看身边人的表情。 虞泽兮并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