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蓉微蹙眉,不解道:“四姑娘传的什么信?是?给谁的信?” 钟欲晓的眼神愣了一下,抬头直视她:“自从北梁建朝,四姑娘每月都会给你写一封信,托人捎到华京。王妃莫不是?从来没收到过?” 傅蓉微之前?果?然?是?猜准了。 萧磐怎可能容许身边的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思。 傅蓉微问:“她信里写了什么,你可知道?” 钟欲晓摇头:“我?怎好私拆主人家的信?” 得知了此事,信中内容倒是?次要了,怕是?蓉琅现在的处境不会很妙。 傅蓉微:“你想活命?” 钟欲晓:“想。” 傅蓉微:“给我?办一件事。” 钟欲晓没问是?什么事,便应了下来。 船上的打手这回客客气气将她请了下去,引到了客房中安置。 傅蓉微坐得有些累了,腰身松了下来,歪向一边,用一只手撑着船尾,把整个人身体都靠了上去。 她抬头看着桅杆高处的姜煦,道:“还不下来吗?” 姜煦拉扯了一下帆上的麻,张开双臂投了下来。 赏心悦目。 傅蓉微:“你看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姜煦道:“想杀平阳侯是?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事成后把平阳侯的头送给她当礼物,她一定会感动?至极,命都送你。你下不了手,我?来做。” “你既这么说,那我?有办法了。”傅蓉微道:“平阳侯被关的这段日子里,就让她当守卫看着吧,留他一命不死,生不如死也解恨。” 傅蓉微今世彻底一刀斩断亲缘,倒是?与上一世的心境不同了。 上一世,催使傅蓉微痛下狠手的,是?平阳侯罪行的暴露,以?及先帝不动?声色的敲打。 平阳侯入狱受刑的那日,傅蓉微半是?痛快半是?癫狂。 痛快的是?多年的恨意得到抒解,也能给九泉下的花姨娘一个交代?了。 癫狂,是?因为她清楚的意识到,随着她手上沾了亲人的血,她已彻底堕入了深渊,再难回头了。 欲望和权势累积成尸山血海,经日久风化成森森白骨。 傅蓉微做梦自己赤脚踩在上面,足底被划出深浅不一的伤痕,每一步就留下殷红的印记,在她的身后燃起了业火,灼烧着她的血肉。 世人总以?为步步高升是?向上走,最后临风而立,只手摘星辰。 傅蓉微却觉得这是?一条向下的路,深入到了水底,在窒息等死的时候,眼前?展开一幅美妙的臆想。 见?识到了这种美,就意味着此生要结束了。 傅蓉微靠着一会儿,又觉得手麻,换了几个姿势,却怎么都不舒服,她抬头,看着正好停在桅杆最顶处的月亮,和周围闪烁的星辰。她指了指上面,说:“阿煦,我?想去高处看看。” 姜煦一手环住她的腰。 傅蓉微双脚离地,手抱紧了姜煦的肩膀。 姜煦送她上了刚刚他坐过的位置。 傅蓉微遥望江上景致,月光下的江面像笼了一层薄纱,偶尔几盏鱼灯晃过去,像极了闪烁的星辰。 这里太高太危险,姜煦不敢轻易放手。 他的手牢牢钳在傅蓉微的腰间,傅蓉微搭了上去,道:“你手好凉?” 姜煦立刻运起了功,让血脉涌动?起来,“现在还凉吗?” 果?然?热起来了,傅蓉微觉得习武之人当真挺有趣的。 “良夜……”傅蓉微念了他的表字。 姜煦“嗯”了一声。 傅蓉微:“我?原本对你没什么印象的,当年先帝取了这个字给你,圣旨都还没下的,消息已悄悄传遍了整个宫苑。记得那年的雪特别大,一下就是?几天几夜,我?成日坐在廊庑下赏雪,夜里点了灯也不肯回,周围特别安静,我?的心也是?静的……良夜二字实在惊艳,我?忍不住,想去看看你。” 于是?那年宫宴,傅蓉微原本拒了,可听说姜煦回京,她又允了。 姜煦:“原来你喜欢这两个字。” 傅蓉微:“你似乎不喜欢?” 姜煦道:“我?平生不爱活在别人的期许里,这两个字,从前?我?是?不喜欢的。” 傅蓉微听出话中深意:“哦?现在喜欢了?” 姜煦:“几年前?,江坝围场,叛军作乱,我?坠下悬崖时,听你喊我?姜良夜,撕心裂胆,自那以?后,我?忽然?就觉得还不错。” 第141章 傅蓉微早在那一次就暴露了身份。 姜煦知道了?, 却不动声色,他在那段日子里到底思量权衡了什么,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随她一起去了?静檀庵,没多?久后,便自作主张向先帝求了赐婚的圣旨。 傅蓉微当日曾反复踟蹰犹豫, 拿不定主意应还是不应,终是舍不得拒绝。 一阵寒风袭来, 傅蓉微打了个冷战。 姜煦问道:“还不下去吗?” 傅蓉微抬头看着天?上?, 说:“船上?观江景, 月亮会沉入水里吧。” 姜煦道:“你是见不到月亮沉没的, 因为?在它沉下之前, 晨时的日?光就会吞没它, 它只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消逝, 等下一个夜晚再出现。” 这话听着怪难受的,格外能触动傅蓉微的情绪, 她道:“难怪你不喜欢良夜二字,不是什么好字。” 姜煦说他上?辈子就不喜欢先帝赐的这个表字。 他什么都明白。 姜煦拍了?拍她,提醒道:“下去了?。” 傅蓉微离了?桅杆,却没落在甲板上?,而?是直接上?了?船楼,翻跃了?栏杆, 被揽着腰身,推门回屋。傅蓉微道:“我们不能在外面久留, 等这几天?安顿好此事, 我们就该回去了?。” 她说完这话,没听到姜煦的回应, 转头一看,他竟已?经?靠着软榻,垂头睡过去了?。 傅蓉微心里犯嘀咕:“……累了??” 她伸手?托起他歪向一侧的头,垫了?个瓷枕,余光瞥见他挂在腰间?圆滚滚的酒壶,傅蓉微十分眼熟这小东西,姜煦这次回来,这只青瓷小壶几乎不离身了?。傅蓉微把壶扯下来,晃了?晃,里面还残留一些酒酿,她打开壶,闻了?闻,正是她那涩口的樱桃酿。 不过,这回那种甜腻的味道很淡,几乎闻不到了?,傅蓉微好奇地尝了?一口,抿在舌下,也没尝出滋味,傅蓉微失去了?兴趣,搁下酒壶,推了?推姜煦,在他耳边轻唤道:“醒醒,难不难受,去床上?睡。” 姜煦反常睡得很死。 酒不至于醉,他的警惕心也不至于如此薄弱。 傅蓉微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他挪上?床,她躺下之后,很快便觉得昏昏沉沉,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