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阁竟拿来打磨棋子,也真?是?财大气粗。” 姜煦盯着手中的棋子,半天没说话。 傅蓉微察觉异常,桌下踢了他一脚:“想什么呢?” 姜煦只觉得一截胫骨怪疼的,她?倒是?真?舍得用劲,他收了腿,说:“这玉石的料子,似乎眼熟。” 傅蓉微追问:“你见过?” 姜煦道:“见过,就在刚不久。” 傅蓉微:“在何处?” …… 日头落山,神工阁的山庄也归于寂静,傅蓉微跟着姜煦趁夜出门,摸到?了湖畔。 衣袖下,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姜煦道:“我带你进去?。” 傅蓉微点头说好。 姜煦让她?闭气,然后带着她?潜入湖水中。 此湖乃是?一片死水,铁锈爬满了湖底和四壁,水不干净,味道也不好闻,傅蓉微不能闭气很?久,更睁不开眼,到?了水中,感?官更钝了,直到?稀里糊涂泼水而出的那一刻,她?才喘息着睁开眼,耳边只听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周围是?干燥的,只剩脚下一点湿润。 姜煦怀中的火折子是?专门用防水的油纸包裹的。 火光一闪,傅蓉微看清了面前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她?怔了一会儿,猛的回头,身后竟是?死路。 “我们是?从哪进来的?”她?惊愕地问。 姜煦弹了一下那不漏一丝缝隙的铜墙铁壁,道:“这就是?门,开在龙身上,借助水下的浮力打开,只能进不能出,另有一道门开在神工阁的后山,若想出去?,只能走那边。” 神工阁的后山傅蓉微去?拜访过,距此湖足有两个时?辰的脚程。 还真?是?个惊人的工程。 傅蓉微:“原来你这些天都在这里转悠?你发现了什么?” 姜煦帮她?烘干了衣裳头发,说:“一些不能说的东西,走,带你去?看。” 周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傅蓉微情不自禁按住了心口?。 姜煦注意到?了,停下问:“感?觉不舒服?” 傅蓉微:“感?觉很?震撼,此生没见过。” 天底下奇人异事何其多,傅蓉微只恨自己见识短浅,错过了好多精彩,白活了好些年。 姜煦听了这句话,淡淡一笑,没接茬。 傅蓉微目光黯淡,若是?在几年前,少年一定会真?心告诉他,将来余生都有他陪,更多的惊喜都能见识得到?。 如今,他竟都不敢轻许以后了。 傅蓉微拨开了他的手,示意不用扶,说道:“走吧。” 这条路又长又静,火折子只能照亮脚下方寸,勉强能容得下两人并肩。 姜煦说起这些日子的发现:“我们脚下踩的就是?龙身,这条路有多长,那条青龙就有多庞大,我们现在是?在向下行,也就是?通往地底。等一会儿有一条极为?狭窄之处,那是?龙尾,穿过去?,周围的铁壁变石壁,就是?进山了。山里的通道有岔路,更复杂,我没敢轻易往深处走,神工阁的阵法机关名扬天下,不是?闹着玩的。” 傅蓉微:“没敢往深处走……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姜煦道:“我肚子进山,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困在山里出不来,把你一个人放外?面可不行。” 傅蓉微道:“如今我跟你一起进来了,生死都在一处,你想去?里面瞧瞧就去?吧。” 姜煦道:“下次吧。” 前面走势渐窄,应该是?到?了龙尾的所在之处,确实狭窄,似她?这般瘦弱的女?子,都要侧身才能通过。 可是?通过这一处尾巴,傅蓉微踏进了山中,却见一片灯火通明?,姜煦吹灭了火折子,石壁上嵌着夜明?珠,串珠似的连成一线,一个个大小均匀,有鸡蛋那么大,抠下一颗带出去?拍卖,足以价值连城了。 姜煦指着一条岔路,道:“走左边,是?后山的出口?。” 傅蓉微问:“右边呢?” 姜煦说:“不知道。” 傅蓉微盯着右边路口?,里面没有光,石门像一张深渊巨口?,时?刻准备吞噬一切。 她?说:“来都来了……” 傅蓉微先走了一步,走上了那条路。 姜煦跟了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 傅蓉微分明?没感?觉有多沉重?的力道,可脚下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了。她?语气无奈却又透着轻松:“什么意思啊?” 姜煦站在她?身后,道:“为?了大局考量,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人无虞。” 傅蓉微毫不犹豫:“那你出去?吧。” 姜煦不知是?不是?气着了,半天没动静。 傅蓉微往前走不动,往后又不想回头,她?叹了口?气:“姜煦,我这几年,渐渐悟出一个道理,人啊不能太?看得起自己,也别成天幻想着已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根本做不到?。你现在跟我谈大局,我明?白,你想说的是?什么匡扶正统,重?振河山。这种话我确实常常说给别人听,为?的是?骗人回来给我卖命。可是?骗别人可以,骗自己就天真?了。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没那么大的能为?掌控大势。” ——“姜煦,我上一世就骗了你,因为?你的镇北军是?我儿东山再起的唯一希望,毕竟乱世中谁能打谁说了算。萧家?的江山归谁我不在乎,我只是?单纯想让恨的人死……” 让爱的人活。 若是?傅蓉微肯回头,姜煦就能看见她?眼底都染透了的红。 可她?偏不肯回头,一腔冷漠道:“你殚精竭虑的十六年,其实起于我的一场算计。你的一生,实在不值。” 傅蓉微承认自己没什么斤两,却懂得怎么才能字字诛心。 什么是?大局? 于私,傅蓉微不能眼睁睁看着姜煦被杜鹃引拖垮,耗尽生机。 于公,北梁的安定不能失了镇北军,而镇北军不能失了他们的少帅。 肩上的力道终于松了。 傅蓉微再向前一步,没有受到?阻拦,于是?她?头也不回,往那深不见底的地方走去?。 身后,留姜煦一个人沉默许久,喃喃发出一声哀叹:“要命,怎么给气成这样了……” 更深处没有能照明?的光源。 傅蓉微摸出随身的匕首,趁着夜明?珠还有几只零星留在两旁,动手撬了一颗下来。 走了一段距离,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傅蓉微借着夜明?珠的光,看见了前面又一个岔路口?,以及空旷处一片起伏不定的黑影。 傅蓉微小心翼翼走近了,俯身一照,才发现地上那些凹凸不平的黑影,是?一颗颗黑白分明?的大棋子,傅蓉微细细抚摸,其质地与她?屋里的那些棋子一模一样。 姜煦说熟悉。 证明?他到?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