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蘋又道:萧闲馆是清凉台最jīng致的屋子了,而且离王爷的绿野堂又近。
我心中略略犹豫,浣碧忽然牵一牵我的袖子,低声恳求道:小姐,咱们住这里好不好?她又道:这儿的景致好,适合小姐养病。而且她的眼光贪恋在梅花之上。
我笑道:你喜欢那梅花是不是?
浣碧点一点头。仿佛是她这一点头,坚定了我动摇不定的心,遂道:这里我很喜欢,就麻烦采蘋和采蓝帮我收拾了衣物搬过来吧。
采蘋与采蓝巴不得这一声,欢天喜地出去了。
到了当晚夜间,我已住在萧闲馆中。居室雅致,被褥温软,通风敞亮,开窗即可嗅到满园绿梅清芬。
这样住了几日,只觉得他心思深沉体贴,想到做到之事,无一不妥帖。
这一日早晨起来,我因着头晕,便铰了两块膏药贴在额上。浣碧对那绿梅爱之不尽,便日日折了几枝来供在chuáng头,一得空便伏在花前,贪看不已。
梅花清洌的香气让我心qíng愉悦。我斜靠在被褥上,笑吟吟看着她道:少有见你这么喜欢什么花的。
浣碧低低一笑,我是在看花,也是在品王爷的心意。
我低头抚着被角,我此番一病,还有这萧闲馆,王爷的确费了不少心思。
浣碧看着我,低低道:小姐以为王爷是只有这次才这样关心您么?其实早在宫里的时候她yù言又止。
我打断她,静静道: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在我私下探望眉庄归来时他的掩护,在我的生辰之上那些盛放的荷花的用心,在那些失意寥落的日子,为我带来安慰的,为我悉心开解的,是他,也唯有他啊。
锦上添花,雪中送炭,都是他。
然而浣碧摇头,我说的不是王爷讨小姐欢喜的那些事。她微微偏转头去,小姐还记得那回小产的事么,在皙华夫人的宓秀宫里。
宓秀宫的皙华夫人!我的心骤然一痛,前尘往事的沉浮间,眼前瞬即浮现上那无尽的猩红,血腥的气息急迫涌上鼻端,脑子嗡嗡地乱了起来。
我怎么会忘呢?那是我的孩子,我的第一个孩子,他在我的腹中存活了四个月,又在宓秀宫中生生剥离出我的身体。那么痛,那么痛,他的生命,随着我体内的鲜血一点一点消失掉,我永远也不能忘。若没有那次小产,我恐怕还是后宫中不谙苦痛滋味被玄凌捧在手心的宠妃吧。
我人生的跌宕,最初也是从那里开始的啊。
我不自觉地紧紧攒紧了拳头。那次小产,我总以为是华妃,却不想是安陵容安陵容在为我奉上舒痕胶的时候早早埋下了杀机。这样重重杀机与狡诡,这个孩子,注定是我保不住的,也是我终身的隐痛啊。
因而,从此以后的棠梨宫,再无人敢轻易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
而浣碧这样突兀地提起,这样猝不及防地在我面前这样提起我的痛处,她郑重道:小姐还记得那次么?是谁救您出的宓秀宫
是谁?是玄清啊。
我的心陡地一震,在谜底真正揭晓前,在我昏迷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我一直以为是玄凌,是他来救我,却不想是玄清。
当年的华妃慕容世兰是汝南王亲信的女儿,一向就以汝南王为靠山,凌驾于宫中诸妃之上,甚至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而玄清,因为他的生母与汝南王的生母生前不睦的缘故,玄清也一向为汝南王所忌恨,视他为眼中钉、ròu中刺,必yù除之而后快。
而在昔日朝中,汝南王玄济是实权在手、领兵关外、颇具威名的朝廷重臣,势力之大,连身为皇帝的玄凌也不得不顾忌几分。而玄清,只是一名闲散宗室,无权无势,只能终日寄qíng于诗书琴棋,以避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