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亦有参与。只是做得机密,密氏都被蒙在鼓里。” 听到这番话,郅玄喉咙发干,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你母无辜,你亦无辜。”西原侯捂住伤处,气息变得不稳。 郅玄这才发现他的伤口又开始流出脓血,只因衣袍是黑色,一时没能显露。 “我死后,东梁国必派使者,需小心提防。你速与公子颢成婚,无需为我守孝,切记!” 对西原侯的话,郅玄始终挂着问号,不可能全信。只是对方时间不多,没有开口反驳。小心扶他躺下,其后叫来桑医,让他能在最后时刻安稳一些。 西原侯躺在榻上,力气一点点消失,却始终不肯放开郅玄的手腕。 “西原国交于你,终交于你……” 桑医进到帐内,见郅玄守在榻边,低着头,看不清此刻的表情,不由得心头一跳。 下一刻,郅玄抬起头,示意他不必多礼,速给西原侯诊脉。 桑医放下药箱,搭脉良久,才对郅玄摇了摇头。 “世子,君上恐撑不过今日。” 郅玄又看一眼西原侯,后者没有再陷入昏迷,强撑着力气开口:“召诸卿。” “诺!” 郅玄亲自掀起帐帘,召粟虎等人入内。 众人进到帐中,看到服下一枚药丸,又能重新坐起身的西原侯,无不脸色凝重。 郅玄站到西原侯身侧,视线扫过众人,再看身边的西原侯,不由得深深叹息。这位掌控西原国二十余年的国君,早年也曾战功彪炳的诸侯,功过是非,终将在今日落下帷幕。 当日,西都城又落下一场大雨。 被大火烤干的溪流重新涨水,城内的水沟再次丰盈。雨水漫过沟渠,冲刷残留焦痕的街道,带走散落的石块木屑。 雨实在太大,各坊的重建工作被迫停止。 城民们扛着工具,纷纷躲到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互相传递烧开后放凉的清水。 这是郅玄定下的规矩,凡在工地干活的人再不能饮生水,也不能吃生食。 众人起初十分不解,不少人觉得麻烦。在桑医找到几名壮汉,仿效新城的做法给他们服药后,城民们脸绿了,再没人对此提出异议。 就在众人补充食水,不断看着天色,希望雨水快些停时,数名骑马的侍人奔入城内。 侍人皆双眼通红,面带悲色。 他们奔向四方,敲响重新立在城头的皮鼓。 众人停下动作,仔细听着鼓声。老人们经历最多,明了鼓声传递出的信息,不禁脸色大变。 国君,薨了?!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国君丧葬固有礼制, 子孙服孝亦有条律,但西原侯临终前留下遗言,诸子女及宗室只需衰服一月, 史官宗人记录在册,卿大夫们慎重考虑,接下国君这道旨意。 丧鼓在城内敲响,国人和庶人不顾大雨,纷纷涌向城外,聚集在营地外嚎啕大哭。 无论西原侯做过多少错事, 在对待妻妾子女上有多苛刻,在他为君期间, 西原国始终雄踞四大诸侯国之一,对外征战屡屡获胜。国民虽不能日日饱腹,至少不会如其他诸侯国一般,遇到天灾无从应对,水灾旱灾过后都将饿殍遍野。 郅玄翻阅资料,查看西原侯为政期间的记录, 不得不感叹, 无论渣爹对自己如何, 在治理国家上他的确是合格的。 正因如此, 哪怕在执政最后几年中,西原侯在民间声望略有衰弱, 不代表国人会不敬重他。 听到丧鼓, 大量国人和庶人涌出城外,在营地外哀嚎痛哭,更有曾随西原侯征战的老兵袒露上身,齐声高喊要求为国君殉葬。 声音传到营地内。郅玄走出帐篷, 刚刚换上的麻衣在雨中淋湿,发髻散开,只在额上勒一条白色的麻布,更衬得他眉眼乌黑。 在他身后是西原侯的庶出子女,年幼的公子鸣也被放在地上,由原桃和原莺牵着,磕磕绊绊向前走。 卿大夫们立在道路两旁,都已经换上麻衣,披散开头发,部分人还打着赤脚。他们都曾跟随西原侯征战,回忆早年事,不由得满脸哀伤。 无心探究这份哀伤的真实性有多少,郅玄一步步走出营地,面对聚在营外的百姓,拱手行礼,深深下拜。 在他身后,西原侯诸子女一同下拜,期间无一人出声。 庶人们不敢接礼,迅速退开俯身在地。 国人们站定还礼,上百名老兵站得笔直,受下这份礼,其后以刀割面,任由鲜血顺着脸颊流淌。 “我等愿为君上殉!” 老兵们声音洪亮,对郅玄三拜,随即转身离开。 他们不会回城,而是一同前往原氏墓地。他们将在那里等待西原侯的棺椁,活着和棺椁一同进入墓室。 目送老兵们的背影,郅玄再次弯腰。 良久,直至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雨中,他才直起身。 聚集在营外的国人庶人不肯离去,郅玄没有下令驱赶,而是命甲士卒伍分批巡逻,在营内架锅烧热水,加入草药,以免众人受凉生病。 西原侯停灵七日,按国君礼仪下葬。 每任国君都会在执政期间为自己修建陵墓,棺椁也会提前准备好。虽然城内遭到火焚,却不影响丧礼安排。 只是在墓室安排上,郅玄和卿大夫们出现分歧。 按照礼制,西原侯死后将同正夫人合葬。 梁夫人死去多年,墓室早已经关闭。如果要按规矩办事,就必须重新开启墓室,移出棺椁。 郅玄不同意这么做。 “我观史料,未合葬者不鲜见。” 无论卿大夫说什么,他都不同意开墓,也不同意将西原侯和梁夫人合葬。 这样的做法让卿大夫们很不理解。 粟虎、范绪和栾会轮番上书,郅玄照样我行我素。总之一句话,诸事好商量,开梁夫人的墓绝对不行! 西原侯亲口承认梁夫人因他而死,郅玄绝不会让两人合葬。只是理由不能宣之于口,听人议论自己蛮横,索性蛮横到底。 无论如何就是不行! 郅玄身为世子,除丧后就会继任国君,他坚持不松口,又设法说服宗人,卿大夫们毫无办法,只能遵照他的意思将西原侯独葬。 在送葬之前,郅玄下令在主墓室旁凿开隔室,专为妾夫人预留。在大火中丧生的密夫人先一步被送了进去,陪葬品是郅玄命人准备,将她遗忘在火场的侍人婢女皆殉。 氏族们满头雾水。 他们不明白郅玄到底是蛮横还是不蛮横,是守礼还是不守礼,是仁义还是不仁义。 密氏叛乱,公子康在城内纵火,除了在逃的密纪,密氏主干旁支不存一人。密夫人虽未直接牵涉,也难免被人诟病,加上西原侯没留下遗言,就算不许她入陵,旁人也说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