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以防万一道:“梦都是假的。” “当然。”楚仁为楚何掖了掖被子,“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暴君呢?若我真有那份潜质,大抵父亲对我还能少些不满。” 望见楚仁头上还缠着雪白的绷带,楚何一点也不想提起父亲:“哥哥还梦到什么了?” “我还梦到,这一日你并没有来看我,后来还不怎么理我了,好像突然长大,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只能听别人说,你是如何鲜衣怒马,宫里宫外自由又快活。我经常几个月见不到你……” 楚仁表面噙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却越来越低落,楚何忽觉心里有些难受,一句“不可能”便脱口而出。 “嗯?” “就算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也不可能几个月不见哥哥。” “真的吗?” 楚何仰起头道:“君子一言。” 楚仁忍俊不禁,屈指刮了下楚何的鼻尖:“倒也不必如此认真,我信阿何的。而且梦里的阿何偶尔也会来看我的,明明个子都比我高了,还非要像小时候一样,枕着我的腿睡觉。” 楚何闻言立即起身,枕到了楚仁腿上:“不可以吗?”不等楚仁回答又道,“哥哥的腿,只能给我枕,不许给别人,谁都不行,男子不行,女子也不行。”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 “哥哥为什么不答应我?哥哥不疼我了吗?” “……啊?没有啊。”楚仁最怕楚何不开心,忙哄道,“哥哥答应你就是了,别板着脸了,好么?” 往后数年,楚何既没像梦里那般疏远楚仁,也没像从前那样无度痴缠,哥哥在忙,他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或是忙活自己的课业,或是找点别的什么事做,用楚仁的话说就是懂事了许多。 但他还是经常登门东宫,时不时拖到夜里不走,直接与哥哥同榻而眠,还毫不客气地要求哥哥换了个长条的枕头,供他兄弟二人一同枕着。 楚仁切身感受到了弟弟身体的变化。 之前,弟弟把小身体全绷直了,一双脚也不过碰到他的膝盖,如今他伸直了腿,要再往下挪挪,脚尖才能触及弟弟的脚背;过去,他搂着弟弟,被子刚好严严实实地盖住彼此,隆冬也温暖无比,后来他的怀抱就装不下弟弟了,两人开始并排共眠,被窝就开始漏风了。 楚仁提出,弟弟长大了,以后该一人一张被子,楚何却不答应,非命人做了张大被子,还反过来搂着哥哥睡。 楚仁总是拗不过弟弟的。长夜漫漫而寂寥,他曾习惯孤独,在弟弟强而有力地闯入后,渐渐才有了新的习惯。偶尔弟弟回去自己寝殿,他独自盖着大被子,手背蹭着身侧空出来的一片,还会觉得心里也空了一块。 往往这样的晚上,他便很难睡着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依赖弟弟,可当弟弟披星戴月地赶回到他身边,他就是按捺不住地高兴,还打算为了弟弟,换一张更宽敞的卧榻。 然而楚仁的这个打算,楚何又没同意:“哥哥是嫌我了吗,想离我远一点?” 此时两人刚刚晨起,楚何不知从何时起睡在了卧榻外侧,正站着穿衣,闻言立即弯腰,逼近楚仁的脸。 楚仁还坐在卧榻上,忙往后躲了一点:“当然不是,只是怕你觉得挤。” “挤吗?”楚何把被子往楚仁身上提了提,“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 “冬日里是不错,等到了夏天……” “哥哥的身体总是冰凉凉的,等到了夏天,刚好让阿何凉快凉快。” 楚仁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劲,却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一时半刻间,脸先发烫了起来。 楚何定定地瞧了楚仁一会儿,忽起身继续穿衣,耳尖透着一抹红。 楚仁终是没有更换卧榻,可冬季还未过完,楚何就突然不肯继续留宿东宫了。 第17章 楚仁失眠了好几日,才让自己接受这一现实。 他心知早晚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样快,还毫无理由,十分突然。 而且从这以后,楚何虽然遵守诺言,没有几个月也不见楚仁一面,可楚仁还是察觉到了弟弟态度的转变。 弟弟为什么总躲着他,不看他,也不爱与他说话了?两人之间流水般难以断绝的话题,不过数月就干涸得话不投机,多说一句都尴尬得要命。 难道是他老了,跟少年人相处不到一块去了? 楚仁不想让弟弟讨厌自己,见弟弟在身边坐立难安的,便主动劝弟弟:“阿何长大了,有新的朋友要相处,也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了,要是很忙的话,就不用经常过来了。” 楚仁心里是很不舍的,可他是哥哥,既然弟弟不好意思说,那就他来说。他从小就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这么多年始终如一,他没觉得自己这次有什么不对,可弟弟就是生气了。 “哥哥不喜欢我过来?” “没有啊……” “哥哥觉得我来得太勤了,嫌我烦?” “不是的……” “哥哥之前一直任我在东宫留宿,难道都是忍耐?” 楚何已经站起身,直逼楚仁面前,楚仁要微微仰头,才能面对弟弟凶巴巴的脸:“……都说了不是了……” “那哥哥为什么撵我,不让我来?” 楚仁有些无措,伸手去牵楚何的手:“我没有撵你啊,只是不希望你勉强自己。阿何好动又爱玩,跟阿何比起来,哥哥确实很无趣……” 楚何任哥哥牵住,没有甩开:“我说你无趣了吗?” “……那倒没有。” 见哥哥始终捧着笑脸哄自己,楚何的气急败坏才稍稍平复,一股忐忑却忽然涌上心头:“哥哥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皇宫里多是明眼人,楚何昔年对楚仁明里暗里的拖累与陷害,除了面对皇帝时,他并没有过多掩饰。 甚至正如继后所言,他是希望哥哥发觉的,好让哥哥借着厌憎与仇视,对他做出什么错事,那将成为他把哥哥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的把柄之一——在哥哥被父亲打伤之前,他一直是那样想的,理所当然,坦坦荡荡。 可哥哥仿佛生来就不会厌憎仇视,在他面前更像个傻的,他有时觉得哥哥早就看出来了,但依然不怪他,好像不管他做错什么,哥哥都会原谅他,有时又觉得哥哥至始至终从没想过,弟弟原来会这样待他。 这几年,楚何多加收敛,只在皇帝惩罚哥哥时,仍会挺身而出求情,在哥哥受罚时依旧陪伴,他终于清清白白,却反而心虚起来。 虽说过去的那些尽可以解释为小孩子玩闹,骗哥哥说他没有恶意,反正哥哥总是相信他的,但他还是更希望哥哥永远都不要知道。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看看太子有没有被你父亲打死”——就连他亲生母亲都这般猜想他的言行,那些不了解他的外人只会更加混淆视听。 若是传到了哥哥的耳朵里,就算哥哥起初不信,久而久之…… “没有啊。”楚仁摇头,“我倒是想问,阿何是不是听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