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抱不平,贺秋妍倒不以为意:“进了侦察班以后考试多着呢,想得第一还不容易。” 这话是四人离校前,在食堂最后一顿聚餐时聊的。 要不是嘴里的饭太香,影响情绪酝酿,赤狐和田园犬当时就能留下羡慕的泪水。 胡灵予是第一个踏上归家列车的——他家就在隔壁的隔壁市,高速列车上没等坐稳当,已经到站了。 好吧稍微夸张了,至少还是能在列车上坐个把小时的。 有时候胡灵予也会想,是不是自己死得太嘎嘣脆了,两世衔接得过于紧密,而且时间差得也不算太久远,七年,以至于除了最初尚未适应的那几天,后面越来越难产生“恍如隔世”感。 比如此刻,他坐在车上,并没有什么近乡情怯,好像就是一个寻常假期,或者逢年过节,照例回家。 再比如,姑妈胡双雪女士照例会发来信息:几点到站呀,用不用姑妈去接你? 如果你回复肯定:三点五十五就到。 就会触发标准句式:火车站太难停车了,姑妈想来想去,还是在家里做一桌好吃的等你! 肤白貌美的胡双雪女士,平生最怕晒,绝无可能顶着盛夏四点的太阳,出来接任何人。 收了手机,胡灵予嘴角还扬着。 姑妈之于他,是和父母一样亲的人。 胡灵予父母是同一个单位搞科研的,常常一外出就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不回家。具体研究什么,胡灵予也不清楚,问就是搞气象,可是谁家研究气象这么神神秘秘啊。胡灵予小时候还真信过一段时间,后来长大了,猜测应该是一些需要保密的研究,反正是为国家做贡献。 小时候的胡灵予,大部分时间都是姑妈在照顾,但也没有和父母生疏,反而因为父母过于神秘,使得他更加崇拜,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坚信父母是超级英雄,不在家是为了出去拯救世界。 关键他爸妈还真敢应。 胡母:“对呀,爸爸妈妈就是去拯救世界。” 胡父:“……天黑了,爸爸拿望远镜带你看星星去。” 现在想来,他爸还算有点良心。 列车驶过一片片田野,生机广阔。 胡灵予望着窗外出神,不知怎么,思绪又飘回昨天的瀑布深潭。 他和路祈在那里躺了很久,后面还说了一些话的,一些只有他们两个明白,见了大黄小贺后,却默契闭口不提的。 路祈问:“你怎么知道岩羊不是老师?” 两人一横一竖,都仰躺着望天。 山谷的枝叶很密,夜空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有时候不看脸,只听声音,好像更容易聊。 胡灵予:“我就是知道。” 路祈乐了,很轻。 胡灵予:“笑什么?” 路祈:“高兴。” 胡灵予:“高兴?” 路祈:“你终于不拿瞎话骗我了,感动。” 胡灵予:“……你要求还真不高。” 路祈:“是吧,我很好说话的。” 胡灵予:“路祈。” 路祈:“嗯?” 胡灵予:“你总说我编瞎话,那你拿瞎话骗过我吗?” 没有回答。 瀑布吵得厉害,还真不是一个适合交心的地方。 可偏偏就是这一刻,他生出了冲动:“如果我以后都不骗你了,你还骗我吗?” “我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路祈四两拨千斤。 “那就不假设了,”胡灵予说,“我以后都不骗你了。” 路祈怔住,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胡灵予:“真讲不了的我就不说。” ……扎早了。 路祈笑出声,低低的,身体轻抖。 “腿别动。”胡灵予被颤得头晕,向“枕头”发号施令。 “行,都听你的,你说了算。”路祈弯着眼睛,稳住腿,尽职尽责给某只小狐狸提供舒适的休憩场所。 月上夜空,皎洁的光一束束透下来。 蝉鸣此起彼伏,响亮得敢和瀑布叫板。 “再不骗我了是吧?”路祈忽然出声。 胡灵予警惕:“干吗?” 路祈:“问个问题。” 胡灵予:“你先说来听听。” 路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防贼呢。” 胡灵予:“你比贼难对付多了。” 路祈:“今天你是真想抓那只岩羊吗?” “当然,”胡灵予不假思索,“可惜我俩没摁住他,不然他现在就应该坐在兽控局里交代问题。” “闯考场,攻击学生,是得好好交代。”路祈同意。 “还有……”胡灵予斟酌一下用词,“他兽化后的身体机能,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但这不是我们搞得清楚的,”路祈淡淡道,“你就别想这些了。” 月光引来不知名小虫,在一束束银色里飞舞。 路祈只想确认胡灵予和岩羊,和李倦,那所有那边的家伙都没关系,如果非要有,也是“我要找兽控局抓你们”的关系,那就够了。 只要胡灵予和那帮家伙不是一路,其他的,胡灵予的秘密,胡灵予的心思,胡灵予跟踪他的目的……路祈都不在意。 路祈:“记住没,别琢磨这些了。” 胡灵予望着上方突然出现的漂亮脸,真心询问:“说话就好好说话,为什么要特地坐起来掐我脸?” 路祈:“这样记忆更深刻。” 胡灵予:“你这是一对一的‘安全教育进校园’吗?” 路祈:“中心思想提取精确。” 胡灵予:“那我说李倦不像好人,你怎么不听。” 路祈:“……” 胡灵予:“不光不听,还进一步勾勾搭搭。” 路祈:“你这是,吃醋了?” 胡灵予:“再不松手信不信我咬你。” 捏着小狐狸脸蛋的手恋恋不舍松开,但没彻底走,还流连忘返地帮他揉一揉:“我和李倦勾搭有正当理由。” 胡灵予:“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