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住下,待天亮了再赶路。离得近的,则会步行回家。 郁行一说:“去我家过夜吧,我家还能近一点。明天一早再回学校。” 从火车站步行到郁行一家,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 “好。”远夏没有拒绝。 不过今天他们运气不错,刚出站,便碰上一个蹬三轮的在吆喝:“坐车,坐车。” 看来还是有心思活泛的人知道怎么赚钱。 郁行一赶紧过去问:“师傅,坐车多少钱?” 蹬三轮的打量一下他:“去哪里?有行李吗?” “没有,但是有两个人。到花园路。”郁行一说。 “那要两块钱。”三轮车夫说。 郁行一正要答应,被远夏拉住了,说:“太贵了,最多一块钱。” 三轮车夫摇头:“一块钱不行。花园路太远了,这么远的路,你们还是两个人。” 远夏说:“师傅,可以啦。我们坐公交车才五分钱车票,两个人给你一块钱,已经是10倍了。你看看还有谁愿意坐你的车。去招待所住一晚,也就是五角钱。” 三轮车夫犹豫了一下,说:“行吧,上来吧。” 其实一块钱他是完全赚的,要知道,这年头普通工人一天也就是赚一块多钱,要是白天,五分钱人家也未必愿意坐他的,嫌人力车慢。 而且夜晚坐车的人不会很多,一是嫌贵,二是一个人的话怕不安全,现在的治安不太好,万一遇到个拦路打劫的,可不得倒血霉。 初春的夜晚,还有点倒春寒。远夏和郁行一挤在小小的三轮车斗里,两个人紧挨着,也不觉得冷,反倒有点别样的浪漫。 到家之后,经过简单的洗漱,等上床时,已经过十二点了。两人都有点累,也没精力夜谈,躺下直接睡了。 第二天一早,远夏就醒来了。他要赶着回学校上课,郁行一推上车:“走吧,送你去学校。” 远夏说:“我坐公交车回去就行。你去上班吧。” “不上班,假都请了,今天跟你去上课。” 远夏看着他笑:“你似乎不怎么爱上班啊?” 郁行一耸肩:“谁会爱上班?要不是为了生存。” 远夏笑出声:“其实你是不爱上现在的班吧。” 郁行一叹气:“每天重复做着机械的事,也没什么挑战。还得对着一些——” 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 远夏追问:“一些什么?” 郁行一自嘲地笑笑,摇摇头,说:“没事,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杂事,有时候会有点烦人。走吧,不然都赶不及上课了,今天好像有屈教授的课。” 远夏不再犹豫,跳上车后座,两人直往学校奔去。 他知道郁行一被向富贵一家弄得有点心烦,但也没法鼓励他现在就出来单干,自己也还有三年多才能毕业,也不太帮得上他的忙。 远夏想起一件事:“对了,行一,你什么时候评初级工程师啊?” 郁行一说:“正在申请,工作满半年就可以了。” “不会有问题吧?”远夏担心向富贵不给签字,虽然评职称不是向富贵说了算,但他是郁行一单位的领导,什么材料都得从他这里经手签字。 以前郁行一就被向富贵生生拖了一年才给评,迟一年评级,工资就晚一年再加,后面的中高级职称就要相应推迟,会耽误很多事,工资待遇都是小问题,有很多事情不到相应职称是没法做的。 郁行一犹豫一下:“应该吧。还不确定,申请已经交上去了。” 远夏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出口了:“行一,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很多事帮不上忙,所以一些烦心的事不愿意告诉我?” 郁行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嗯……”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从小,他就不是个爱跟人倾诉的人,何况这事还是自己被姑娘追求,他没法跟朋友开口啊。 远夏说:“你别管我能不能帮你出主意解决问题,你可以跟我吐吐苦水,我不能做别的,帮你一起骂上几句总还是可以的。” 郁行一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是怕你笑话。” “怎么会呢?咱们是朋友,我笑话谁也不会笑话你啊。” 郁行一沉默片刻,说:“我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跟你说。” “行。”远夏决定等郁行一主动开口。 到了学校,远夏回宿舍去取书,室友们都才刚起床,见到他,又惊又喜:“六儿,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学校都该报失踪了。” 远夏说:“学校没什么大事吧?我家里确实出了点事,有几个小混混常来我家店里捣乱,还弄伤了我爷爷,我不把这事处理完,我也没法安心上课。” “反正班主任每天都会来问你的情况,屈教授每次见到我们也都要问一下。你赶紧去跟班主任汇报一声。”刘杨说。 “知道了,谢谢大家啊。我先去上课,等下课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远夏按照课表收好书,背着书包匆匆下了楼。 上机械制图课时,屈俊清看到好几天没露面的远夏终于出现了,顿时松了口气:“回来了?” 远夏不好意思地点头:“嗯。” “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 “已经处理好了,谢谢老师关心。” “那就行,安心上课吧。今晚去给屈文渊上课吗?那小子一直在念叨你。” 远夏为难地说:“屈老师,今晚我得去一下我那个学生家,我都没跟他们打招呼就走了,得去解释一下,明晚来给文渊上课。” 屈俊清点头:“那也行。我回去告诉屈文渊一声。” 屈俊清对远夏旁边的郁行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郁行一不是第一次来旁听他的课,他已经习惯了。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吃完午饭,郁行一提议:“咱们找个地方坐坐,晒晒太阳?” 远夏知道他要说向富贵和向玲的事了,点头:“好。” 他们去了校园里的小湖边,干了一冬的湖水已经重新被注满,湖水清澈,甚至可以见到水底淤泥皲裂的痕迹,荷花和睡莲都还没长出来,只有没捞尽的去年的枯枝败叶。 池边的垂柳已经吐露新芽,清风吹拂,柔韧的柳条随风摇摆,像少女对影自怜,抚弄自己的长发。 这是情侣约会的好去处,也是晨读的好去处,远夏是这里的常客,他找了处视野最好的地方坐下来。 两人欣赏了一会湖色春景,郁行一终于开口了:“关于我那些破事,说起来真是怕你笑话。” “你说,我不会笑话你。”远夏说。 郁行一说:“上次你开学时来厂里找我,不是有个女的在跟我说话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很时髦一姑娘。” 郁行一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