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碗里那颗馄饨吃掉,老实说袁来对姜沅真的不错,如果没有姜引港,他可能会喜欢袁来这样的男生。然后牵着他的手站在姜引港面前,像是电视剧里反抗封建家长的男主角,说爸爸我喜欢男人,在父亲失望的目光中迎接新未来。 打响上课铃十分钟之后老王才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冲着同学们深鞠了一躬,解释自己接下来的课因为个人原因不能继续上了,会有其他老师代课。教室里接着就有人发出一声哀嚎,老王是T大出名的耐心,基本上不给人挂科,可换了老师就不一定了。 姜沅没太在意,换个老师讲课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直到他走下讲台,带着另一个老师进教室的时候,他才同所有学生一样,把视线从课本转到讲台,注意力猛然被拉回来了。 “大家好,我叫郑亚玲,接下来的课由我负责。” 周围的同学开始小声地讨论,渐渐演变成乱哄哄的嘈杂,有人说“好有气质”,有人说“好温柔”,说什么的都有,通通砸进姜沅的耳朵里。他坐在倒数第二排,死死地盯着讲台,以为自己听错了。 袁来斜过身子小声说:“你别说,这个郑老师长得还挺好看的,我妈要是活到现在估计和她是一个类型的。” “嗯。”姜沅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她是我爸的女朋友。” 一只绿头苍蝇飞到姜沅的课本上,兴奋地搓着脚,投影呈现出两条细长的腿,拉动着鼻尖画出一整条直线。姜沅的嘴里好像也进了苍蝇腿,上面粘着的黄绿内脏滑进了胃袋里,郑亚玲真会演,前几天说她的儿子想考T大要多交流,今天她就站在了T大的讲台上,比电影里的女主角都要会演戏。 今天郑亚玲穿了一件绿色裙子,和第一次与姜沅见面的那天穿的是同一条,裙子底下露出来的腿用丝袜包裹住。她看起来变讨厌了,在姜沅短暂印象中的优雅银白蛇变成挂在树上嘶嘶吐舌头的蜕皮母蛇。 母蛇从树上掉下来,扭曲的、蜿蜒的低吟着向丛林深处长驱直入。 这时候姜沅看见郑亚玲朝他这边笑了一下,礼貌的微笑,她走下讲台经过他的时候刚好挡住窗外偷渡进来的阳光。 P3 姜引港的本职工作是T大附属医院的医生,因为在T大毕业,现在偶尔会在T大讲几节课。他今年四十二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黑色西装裤的腿修长笔直,看不出任何中年人发福的迹象,显得温文尔雅。因此很多学生都喜欢上他的课,教室里总是坐满了人。 板书已经被擦掉了一部分,姜沅的笔记本上空空如也。 老实说他一点也听不懂医学方面的东西,但是不得不提前两天就占好了座,自己的课倒是翘掉了。身边的人都在奋笔疾书地记笔记,只有他一个外行人不知道记什么,在笔记本上对着姜引港画画。 下课之后的十分钟里人还没有全走完,不少学生围成一团包住姜引港,不知道是真的想问问题还是抱着不纯的心思。姜沅托着下巴在纸上写写画画,从小他就习惯了姜引港的受欢迎程度,无论是医院还是学校,他的身边从来没有缺少过追求者。 直到第二节课快要上课的时候,这些学生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姜引港,姜沅也赶紧收拾东西跟上去。他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姜引港的关系,等到周围没什么人了,他才向前小跑了两步,小声叫道:“爸爸。” 姜引港一点也不惊讶地回过头,像是早就知道他跟在后面一样,“嗯,上节课我看到你了。” 姜沅笑了一下。 近距离观察姜引港,有种在照镜子的诡异感。比起未曾谋面的母亲,姜沅更像姜引港一点,无论是从五官还是性格。血缘会给人带来致命的吸引力,所以他更想看到姜引港在皮囊下真实的一面,这是基因给他的自信。 “后天晚上如果没事的话回趟家,你郑阿姨想和你吃个饭,”姜引港伸手擦了一下姜沅额头上的汗,“你想吃什么?” “我不喜欢她,”姜沅觉得委屈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姜引港还要和郑亚玲继续相处,这里没有人需要母亲,“我也不想和她吃饭。” 姜引港皱眉,“沅沅,听话。” “不听话不听话!” 已经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了,楼道里面静悄悄,经过的几个老师和学生好奇地朝这边看。他们保持刚好的距离,老师训斥叛逆的学生,父亲训斥叛逆的儿子,没有和别人不一样。 人出生的时候会最先发出的两个单音节是“baba”和“mama”,俏皮的、撒娇的或者哭闹的,上下嘴皮一碰就可以叫出来。姜引港忙起来的时候常常会忘记今天是几号,但是每年在姜沅生日的时候都忘不了送他礼物,红色绿色的玻璃球,装饰着旋转木马的音乐盒,小狗抱枕……他都当成宝贝,连同藏不住的秘密小心翼翼地装好,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什么寄托,姜引港就是他的寄托。 有时候姜沅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毛病,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言和行为,所以他抱着“我精神有问题”的想法勇敢地走向姜引港,“爸爸,我不想让你爱别人。” 上下嘴皮一碰,他想,除了可以叫爸爸,还可以接吻。 距离越来越近,姜沅只需要向前伸一下脖子就能碰到姜引港的嘴唇,但是他不急着这么做。姜引港感觉到不对劲,侧过身子想要躲开,却被姜沅吊住了脖子,紧接着他握住了姜引港企图推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嘴贴到了姜引港的嘴唇上。 牙齿撞到了一起,姜沅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咬出了血,血液和唾液一起渡进了姜引港的嘴里。 蒸腾的空气越来越热,氧气很快就已经耗尽,汗水和秘密从头发和指甲缝里溜出来,膨胀成粉红色的棉花糖。唇齿间发出暧昧的水声,楼梯间里随时都有可能闯进一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现一个儿子在亲吻他的父亲。 有一秒姜引港想要反客为主,手搭在姜沅的后脑勺上,本来应该拉开或者按下去,但最终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应该推开他的,心里发慌,可是无论如何都收不住。姜沅趁机把舌头钻进去,舔进姜引港的口腔,追逐着他向后退缩的舌,用牙齿轻轻研磨着嘴唇,把舌尖拉扯地发酸。 他们碰着嘴唇的时候,姜引港舍不得推开姜沅。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姜引港睁开眼看着姜沅,他的睫毛很长,闭着眼睛,蝴蝶一样微微颤动,有汗珠顺着眼角落进鬓边,整个人仿佛喝了酒一样红。他想起来小时候的姜沅,小小的,即便到现在也没有他高,伸手就可以把他装在自己的手臂里,嵌在里面,自己的骨骼里装着儿子的骨骼。 不知道是哪位老师讲到了课程的高潮,教室里传来激动的鼓掌声,姜沅正沉浸在父亲没有推开他的喜悦中,姜引港突然清醒了,他用力把姜沅推开,后退两步。 姜引港深呼吸沉默了片刻,说:“记得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