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出见到池以后的第一句话。 “说吧。”闻缜心里小小地高兴了一下,他终于松口说了“走”这个字,“说完就走,好吗?” 南廷没有回答。他把手从闻缜的手里抽了出来,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闻缜和池对峙的中间。 池的目光立刻转向了他,眼底有隐隐的期待,企盼着他能说出那句“我愿意回到基地”。 可他等来的却是一只对他举起的手。 池很少见南廷笑,当然也很少见到他其他的表情。他似乎永远都保持着平静,安静地躲在水池或者水箱的角落里,睁着那双淡金色的眼睛打量所有接近他的人。 他很满意这样的南廷,因为他不需要一把刀有多余的感情。 可现在,南廷对他笑了。 不是闻缜那种惯常虚伪的表情,而是发自肺腑的一个微笑。池忽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好看。 他笑着说:“再见。” 闻缜最先回过神来。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南廷!” 他从后面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妄图把南廷重新拉回自己身旁。可他遭遇了抵抗——南廷抬起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胸口处。 力道不大,并没有真心想要通过武力来阻止他。但拒绝的意味太过明显。 闻缜被他挡在一臂之外。 他喘着气,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问:“你非要这样不可吗?” 南廷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依然在笑,闻缜忽然间不合时宜地想他这样真的很美,颓然又放纵,像一束正在燃烧自己生命的绚烂焰火。 “这是我自己的路,我想自己走。请你……不要插手,可以吗?” 南廷顿了顿,没有等待闻缜的回答。他又轻声说一次:“再见。” 闻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在和谁道别。 “嗤……”池呆呆地看着他们,半晌,嘴里忽然发出古怪的声音来。 接着,他睁大了眼睛,咧开嘴,放声大笑起来。 “小……小人鱼?”池笑得断断续续,形象全无,正伸手捧着自己的肚子,“哈,你要……杀我?我没看错吧,你真的想杀了我?”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想杀我吗?你知道有几个人做到了吗?——没有一个人!!” “我父亲想杀了我,我曾经的朋友想杀了我,我的亲生弟弟也想杀了我……他现在就站在你的身后!小人鱼,你不妨回过头去问问他,为什么事到如今我还站在这里、好端端地活着!” “——因为他根本做不到!” 池几近癫狂地大笑,血丝布满了那双素来冰冷的深黑色眼瞳。和他的弟弟一模一样、继承自他们父亲的眼瞳,就像是他们一脉相承的罪孽的象征。 “可以,你当然可以选择对我动手。”他的语气已然降到了冰点。 “但死的人会是你。” 南廷没有动。他只是不再笑了,因为笑容的效力已经过去。但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忽然发狂的人。 背后的闻缜眉头愈发蹙紧。 那只手依然坚定地挡在他的身前,也依然没有用上太多的力气。 像是在给予他一个选择权。 一秒,两秒。 他放手了。 他当然可以选择现在上前拽住对方,将南廷从永劫不复的深渊前拖拽回来。他有这样的资格,因为他知道南廷永远不会对他动手。 可他注定要在这一刻放手。 池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片刻后,他又重新哈哈大笑起来,神情扭曲地指着闻缜:“怎么,你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你不是号称自己很爱他吗,还是说你怕自己也跟着去死?——唔,差点忘了,以前你妈跳崖自杀的时候,你不是也根本没去阻拦她——” “闭嘴。” 说话的人却是南廷。 他毫无征兆地动了,五指张开,直指那个正滔滔不绝的人。 池的目光一瞬变得凛冽。 命运即将到来,南廷却感受不到一分一毫的紧张。 他即将出手,然而,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他的余光却突然看见,始终站在池背后、低着头的241不知何时正看着自己,极其轻微地摇了下头。 眼泪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的眼眶似乎一哭就会变红。南廷想到了他们最后在基地里见面的那一次。 那时候她擦干眼泪,然后对他说,我只是想你活着回来。 南廷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只一瞬后,那只手还是伸了出去,对准池系着领带的脖颈上重重一划—— 一声惨叫响起。 “南廷!!” 南廷闭上眼,撑在闻缜胸口处的那只手松了力道。 他坦然迎接他的一切命运。 闻缜推开他的手,一下将他抱进怀中。 时隔多年,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又一次击中了他。闻缜双手发抖地去摸南廷的脖颈处,脑海里只剩下大片的空白,片刻后,动作却又顿住。 他抬起头来。 “……江杭?” 江杭站在池的身后,安静地对他们微笑。一把刀正插在她心脏的位置上。 血正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染红了她那条像是要盛装出席的白色礼裙。她像一株绽放在死亡中的曼陀罗。 南廷听见闻缜的声音,有些困惑地睁开了眼。 预想中的任何疼痛都没有到来。只有背后的人心跳飞快、呼吸急促,紧紧地将他拥在怀中。 他抬起眼,看见池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茫然的神色看着他。 ——一道整齐的、泛着白色泡沫的伤口横亘在他的脖颈前。 “……?” 南廷只疑惑了一瞬,接着眼帘中就映入了插在白色礼裙上的那把刀。 他一阵心惊,瞬间明白过来—— 池的能力固然无懈可击,可方才的那一瞬间,江杭竟然趁池毫无防备,与他同时出手,先他一步将那把致命的匕首从身后插进了池的心脏里。 她受到了能力的反击,而自己却毫发无损地割开了池的喉咙。 池惊慌失措地用手捂住伤口,妄图堵住那些喷涌而出的鲜血。他似乎带了一些用于治愈的物品,正手忙脚乱地将它们从衣袋里抖出来,却无济于事——没有任何东西能治好那道伤口。他张大了嘴,想要大声呼叫,却只能从嘴里发出“嘶嘶”的怪声。 然后他双膝跪地,慢慢地,像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平庸的人一样倒下。 池先是扑倒在地,又痛苦地翻过了身,仰面躺在了地上。 而他的未婚妻站在他脚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池设想过很多人的背叛,父亲、母亲、弟弟、他信任的每一个手下……却唯独没有想过江杭,这个从来只站在他背后、他认识了二十年之久的女人。 “感觉怎么样?”他最信任的女人拈起四指,轻轻抚摸自己胸口的刀柄,“应该很疼吧。” “江杭!”闻缜的声音响起,他的语气罕见的有些冷厉,“你在自杀。” 江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说实话,这么久了,我第一次听到你这么情绪化地对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