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重重关上的那瞬间,约翰看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阴影。 车厢的高度只有十英尺(3米)左右,可是阴影所站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变异了的扭曲空间。 无限的空旷、幽深。 窗户看起来很遥远,那些书架就像飘浮在空中一样。 “……” 约翰躺在走廊上,眼神空洞,身体僵硬得就像一块石头。 此刻门内。 怪物坠入了这片扭曲的空间。 它嘶吼着挣扎,爪子乱挠,尾巴疯狂地横扫着。它好像在慢慢变小,那个庞大的斗篷黑影就笼罩在它的头顶上,很快覆盖了视野所及的所有空间。 其实不是怪物变小了,而是它在这个空间“陷”得越来越深。 暗红烟雾终于溃散,变成一枚枚金币,疯狂地乱窜着。 金币不仅没能找到出口,反而遇到了之前“失去联系”的那些金币同伴。 一枚枚泛着血色光芒的金币,正在被腐蚀。它们发出惨烈的哀嚎,伴随着来自远古祭祀的诡异低语。 硬币后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人影,他们像是被吊挂起来的祭品,四肢无力地低垂着,胸口空荡荡的。 ——这就是“诅咒”的本来面目,也是最可怕的形态,会在一瞬间把人类或者动物撕成碎片。 然而这恐怖的景象现在却透着一丝滑稽的气息,祭品幻影摇摇晃晃的,像是储藏室里的腊肉,又像绞刑架上的尸体。 除了发出刺耳的叫声,并且随着声音有节奏地左右摇晃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没有面孔的巨大斗篷黑影甚至觉得这个很有趣,飞快地把新来的金币们加入其中,然后重新排列,手法熟练,还有绝对音感。 很快就拼组成了一个人类无法直视、不可名状的大型乐器。 乐器有严格的高低音阶划分,还是按键式的。 所谓的按键就是硬币,吊挂的幻影就是发声的音管。 每碰触一次,硬币就会腐蚀一分,所以这件乐器的使用寿命很短暂。 弹奏乐器的神灵完全不珍惜它。 乐曲像是狂怒的波涛,又像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宣泄着可怕的战意。 幽暗的扭曲空间忽然出现了一轮烈日。 在沉睡里受到挑衅的托纳提乌穿透空间,朝这里投过一瞥。 这股力量被斗篷黑影打散了。 震荡的余波使乐器崩解,这片幽暗空间也开始剧烈摇晃,像雪一样迅速在阳光下消融,只有披着斗篷的诡异黑影一动不动,吞掉了所有光亮。 烈日闪烁了一下,缓缓消失。 *** 詹森松了口气。 他就站在包厢外面,距离“战场”很近,又很远。 这列火车还不能出事。 如果詹森不管,估计火车会在一瞬间飞到半空中解体,里面的所有人哪怕是厨房里冻柜里的一只鸡都别想留下完整的尸体,全部变成血泥。 真正的对峙发生在人类无法触及的空间。 烈日神托纳提乌在睡梦里被惊扰,愤怒地瞥了一眼。 当烈日神发现挑衅它的是一位古神的化身之后,意识到只派一个化身出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它根本没有苏醒的条件,它很干脆地记下了盖密尔的气息,就继续睡觉了。 包厢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书架与桌椅横七竖八地歪倒着。 盖密尔站在那里,赤红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容貌带着人鱼的特征,耳骨撑起薄而宽大的透明鱼鳍,惑人的金色眼瞳里映着詹森的模样。 “太危险了。” 詹森快步走进去,又在盖密尔面前慢慢停下。 詹森确实没想到托纳提乌真的小心眼到了这种没成形的眷属被摧毁,都要“看”一眼的程度。 通常情况下眷属没有全部死完,邪神就不会在意。 如果是沉睡的古神,在它们沉睡的那一刻,就不在乎自己遗留的那些“家当”了,只要没有同类在家门口蹦跶,也不是世界末日要到了的话,它们是绝对不会起床的。 即使是盖密尔,本体也还是躺在海床上。这里存在的只是这位古神的一部分,是一个化身。 所以烈日神一副你踩死了我家门口野生的花,我记住你了,等我睡醒就来弄死你的凶恶模样,非常离谱。 不过想到这家伙是托纳提乌,就……忽然合情合理了? 詹森忍不住担忧:“托纳提乌会来找你。” “这颗星球走向覆灭的那一天才会发生的事。” “人类很擅长找死,我担心他们会在末日之前,释放出烈日神的化身。” “你不会帮我吗?” 盖密尔贴近詹森,声音美妙而充满蛊惑之力。 詹森很不自然地挪了一步。 “我不行。” 詹森感受到了力量的悬殊差距,作为新神,他这点实力真的不够看。 盖密尔背后的阴影无声地延伸,环绕着詹森,声音仿佛在咏叹,又像恶魔的低语: “成为我的一部分,或者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你知道的……” *** 约翰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旁边坐着很眼熟的人。 阿贝尔医生。 “我们……到瑞士了吗?”约翰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天色,有些拿不准情况。 “到了。”医生满眼哀怨。 约翰很不适应地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阿贝尔医生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悲愤地说:“我没忘,我什么都没忘记!整节车厢的人都忘了,他们以为瓦妮莎小姐开木仓杀死了银行家鲍尔,又杀死了鲍尔的秘书,然后逃走了!鲍尔携带的诅咒金币也跟瓦妮莎小姐一起失踪了!” 约翰揉着脑袋,纳闷地说:“这不是好事吗?对了,其他受伤的人呢?” 约翰还记得怪物袭击的时候,许多人被厄运波及,还有很多物品碎裂。 “没有!他们的伤口统统消失了!坏掉的、打翻的东西全部恢复了,我眼睁睁看着怀表上的时间开始倒转,火车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化……” 阿贝尔医生沉痛地哀悼着他崩解的科学世界观。 他宁愿自己像其他乘客一样,忘掉这趟火车上发生的离奇事件。 “鲍尔的尸体呢?他的心脏都没了,这怎么解释得通?”约翰疑惑地问。 “尸体没了。”阿贝尔医生面无表情地说,“大家异口同声,称瓦妮莎小姐开木仓打死鲍尔的时候,他正好趴在车窗上,尸体翻了出去,掉进了一道深深的峡谷,估计很难找到,找到至少也是一周之后的事,会被狼或者野兽啃食得不像样子。” 约翰没忍住,哈哈大笑。 阿贝尔气得要命。 侦探一边笑一边说:“这可比你的海啸热气球生还奇迹有逻辑多了,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