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有过——” “——沈峭他爸。”陆丰说。 上了年纪的男人在摄入过多酒精之后就变得唠叨,接下来的时间,程斯蔚听到了沈峭父亲还算辉煌的一生。早年靠倒卖粉煤灰发家,后期投资失败,最终宣告破产。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破产,手头里还剩下不少钱。 “不过后来管得严,斗狗赌博都摆不到牌面上,赚的钱没罚得多。”陆丰拿了根烟,对着蜡烛点燃,“后来钱凤生肾衰竭死了,我搞不定上面那些人,也不想让沈峭小小年纪就弄的一身骚,就算了。” 陆丰吐出一口烟,五官变得模糊:“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说是吧?” 程斯蔚点点头,食指在杯沿上划了几圈,抬起眼:“沈峭怎么没跟他爸爸姓。” 听他说完,陆丰把手里的烟移开,眼睛睁得很大:“沈峭是领养的啊,他没跟你说过?” 他和沈峭的关系好像没有好到沈峭会告诉他身世的地步,但程斯蔚没说,给陆丰把酒倒上之后才回答:“你觉得沈峭会说吗。” 的确,陆丰摇摇头,说了句也是。 共享秘密使人的距离迅速拉近,陆丰开始讲他第一次看见沈峭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当时只知道钱凤生要去领养一个小孩,但没想到是个子比他还高上一头的小孩。 “大冬天的他就穿个黑色连帽衫,手冻得都发紫了,我给他拿个棉袄他也不穿。”陆丰似乎想到几年前的沈峭,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程斯蔚坐在那儿很认真的听,陆丰讲的沈峭跟现在的好像没有太大不同,如果硬要说的话,现在的这个好像还要更柔和一些。 什么事都照办,不会拒绝,像死海。 “钱凤生也没让他改姓,毕竟也不是几岁小孩,纯当搭个伴,他也没指望沈峭给他养老。”一只蜡烛快要烧完,陆丰瞥了一眼,掸掸烟灰,沉声说:“不过沈峭也有良心,这么多年了,到处打工赚钱,想着能把他爸的骨灰盒从火葬场拿出来。” “没有买墓地的钱,人死了多少年,骨灰还一直放在火葬场。” 门外响起大片白噪音,程斯蔚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攥紧,想到那天他跟沈峭说要把狗埋在宠物陵园时,沈峭那段有些怪异的沉默是从哪儿来的了。他或许是出自好心,希望能帮沈峭妥善安置他一直养的狗,但真正需要安置的人,哪怕沈峭已经那么努力,还是没办法落地。 但沈峭还是跟他说谢谢。 程斯蔚把好久没动的酒喝掉,呛人的辣顺着喉咙直接冲到胃里,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阵毫无由来的酸,程斯蔚低头咳了几声,陆丰在他对面笑。一瓶酒很快见底,陆丰跟程斯蔚聊了很多,包括沈峭最喜欢的阿百,为了一瓶汽水跟父亲吵架的沈峭,还有二十岁被迫去相亲,当场黑脸的沈峭。 程斯蔚后来几乎笑瘫在桌上,他听得上头,陆丰讲的也上头,喝完最后一杯酒的时候,陆丰朝他靠近一点,昏暗的烛光照亮他右脸上微微凸起的疤痕。 “我给你说个你更不会相信的。”陆丰冲着程斯蔚挤眉弄眼地笑笑,问:“你知道沈峭十九岁生日许的什么愿望吗?” 斯蔚扒着酒杯摇头笑,说:“不知道。” 想了一会儿,程斯蔚又补充说:“不过他这人,适合开个夜店,或者当个赌场老板。” “上大学。”陆丰吐出三个字,程斯蔚愣了一下,陆丰对程斯蔚这种呆滞的表情很满意,他低头点了支烟,吸了一大口,伴随着吐出的白色雾气,程斯蔚听见陆丰说:“沈峭十九岁的生日愿望是,想要上个大学。” 真的喝大了,程斯蔚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他完全不记得昨天是怎么回来的。记忆的最后一秒,是他倒在阳光房里,阿百用磨出茧的爪子推他的脸。 拉开窗帘,大片刺眼的阳光投射进来,程斯蔚闭眼别过头,顿了几秒把窗帘重新拉上。简单洗漱了一下,程斯蔚推开门下楼,楼梯走到一半,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程淑然,穿着香槟色睡袍,头上包着一个毛巾。 “醒了。”程淑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早饭陈姨收走了,等着吃午饭吧。” “嗯。”程斯蔚走下来,坐在程淑然对面,笑笑说:“反正我现在也不怎么饿。” 程淑然把手机放下,捋了一下落在脸颊上的湿发,声音很轻地说:“昨天下午林娅迎来家里找你了,我说你在学校,但她说你上完课就走了。”客厅的冷气开得小,程斯蔚穿着长袖上衣,坐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出汗。 他没接话,因为程淑然并不需要答案。 “快要考试了,那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先放一放。”程淑然的手机亮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站起来往书房走,准备关门的时候,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跟他说:“林娅迎说要你陪她去国外比赛,我拒绝了。” “哦对,买的新药忘在车上了,你自己拿。” 程斯蔚还没来得及回答,程淑然转过身,消失在书房前。 喉咙有点干,程斯蔚从冰箱里拿了一瓶苏打水,仰头猛灌了小半瓶,拧上盖子放回去。从他被诊断出有紫外线过敏症之后,程淑然带他去找了好几个医生,但出的治疗方案都大同小异。 其实好不了,不过除了见不得光之外,并没有对他造成困扰。 程斯蔚往地下室走,下了十阶台阶,面前是深蓝色的推拉门,对面的门紧闭着,是沈峭的房间。程斯蔚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转身打开车库门,带着淡淡潮湿霉味的空气涌出来。走了两步,程斯蔚才发现他忘记问程淑然她开得哪辆车,而且他也没拿车钥匙。 他不想去敲书房的门,于是只能一辆一辆车找,脸贴着副驾驶车窗往里看。 没有、没有、没有…… 绕过皮卡,程斯蔚弯腰往那辆蓝色的跑车里看,车窗贴了防窥膜,再怎么看也是一片黑。正打算放弃,程斯蔚突然听见细细碎碎的动静,他愣了愣,往后撤了一步。 四五秒之后,一个人从车底下滑出来,穿着黑色背心和工装裤,手里拎着一个扳手。程斯蔚垂着眼,看着躺在板车上的沈峭,他的指节又绑上了白色绷带,脸颊上沾了灰,创可贴歪歪斜斜地贴在眉骨上。 沈峭收起扳手坐起来,手搭在膝盖上,跟程斯蔚对视几秒之后,跟他说:“你没戴帽子。” 第19章 “最近都没见你人。” 沈峭点点头,他站起来,把扳手丢进墙角的黑色旅行袋里,停了停说:“太太要我出去办点事。” “每次见你你都挂彩。”程斯蔚说完,沈峭转过头,眉毛轻微上扬,表情透露着疑惑。程斯蔚指了指他的眉骨,说:“上一次是耳朵。” 沈峭没说话,弯腰重新整理起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