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蔚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正在犹豫要不要把鞋穿上的时候,一直站着的沈峭忽然坐下来,低头解开鞋带,说:“我帮你。” 下午的阳光很大,程斯蔚站在河里,水没过膝盖,裤腿已经被打湿。沈峭没说谎,虾很小游的又快,好几次明明他已经看到了,手伸进去,拿出来的时候却只抓到一把滑溜溜的水草。这么反复几次,程斯蔚逐渐变得烦躁,脑门和后背都是汗,这次下手,连水草都没抓到,程斯蔚一把把伞甩到水面上,水花溅了他一脸。 走到河水深处的沈峭完全没注意到程斯蔚那边的动静,他弓着腰,贴在身上的衣服暴露出腰背有力的线条,手很轻地拨动着水面,反射出的光线投在脸上,把沈峭的眉眼都照得很亮。 下一秒,程斯蔚看见沈峭朝着水里的某一点迅速伸出手,上半身几乎压进水里,起身的时候水珠顺着衣摆和手肘往下滴。应该是抓到了,沈峭脸上露出很淡的笑容,他抬手抹掉眼皮上的水,然后转过身,一步步朝程斯蔚走过来。 跟着沈峭一起出现的,还有夏日的高温,被汗浸湿的上衣,还有暴露在阳光下晒得发烫的皮肤。 手摊开,是一只细长的河虾,青白色的,身体透明,两对触角来回晃。不等程斯蔚伸手去碰,河虾猛地一弹,噗通一声掉进水里。似乎没想到好不容易抓到的虾这么几秒就逃掉了,沈峭很慢地眨眨眼,抬手捞起要飘远的伞,递给他然后说:“我再抓一只。” 伞柄很湿,看着沈峭再次走远,程斯蔚心里的焦躁和烦闷突然不见了,是跟着逃跑的那只小虾一起消失的。 程斯蔚拎着伞回到岸边,挑了个最合适的角度坐下看沈峭,没用多久,沈峭又抓到了一只,在沈峭转身冲程斯蔚抬起手的时候,安静的河边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沈峭? 我还以为看错了,真是你啊。” 程斯蔚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个男人,皮肤黝黑,身材偏胖,推着一辆自行车。跟他对上视线,沈峭松开了攥着的手,小虾掉进水里。沈峭上了岸,男人走过去,笑着说:“咱俩多久没见?从你被领养到现在……得有小十年了吧?” 沈峭没说话,男人也不介意,上下打量了沈峭几圈,问:“过得怎么样?算了,我这话不是白问吗,你被那么有钱的人家领走,肯定过得很好。” 俯身捡起地上的鞋,沈峭垂眼掸了两下鞋面上的土,才说:“还可以。” 第29章 程斯蔚第一次见到沈峭就知道他话少,但还不知道能少成这样。 “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们看见你被领走,有多羡慕。”见沈峭不说话,男人撇撇嘴,转脸看着程斯蔚,抬手给他比划:“那么大的一辆黑色轿车,下来好几个人,都穿着西装和皮鞋,连我们院长都出去接了。” 程斯蔚笑了一下,那人接着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唉,还是看脸的,沈峭那时候个子高,长得又漂亮,一眼就被看中了,我……” “我们还有事。”沈峭忽然开口打断,往前走了一步挡住程斯蔚的半个身子,“改天再聊吧。”程斯蔚看不见沈峭的表情,只觉得他声音冷漠。 “别改天啊,好不容易碰见。”男人停了停,再开口的时候脸色有些为难,“这么多年你也没回相承看看,院长都有点不高兴了,说句不好听的,人啊,就算攀上高枝了偶尔也得回老窝看看不是?” “为什么啊。”程斯蔚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就算是攀上高枝了,跟你们院长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 应该是没想到程斯蔚会突然说这种话,男人愣在那儿,程斯蔚扭头看沈峭,碰了碰他的手臂,问他:“还是说当初你被领养,是你们院长极力推荐你的?” 沈峭转过头看着程斯蔚,过了半晌,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那就跟院长更没关系了呀,是你自己的福气。”程斯蔚笑了出来,后半句“自己”两个字音咬的很重,他歪着头,隔着沈峭看站在对面的男人,笑着说:“你说对吧?” 河流水速变得急,在河里捞鱼捞虾的本地人开始上岸,互相询问对方都抓了多少东西,岸边有些吵。沈峭就那么站着,耳边只有程斯蔚的声音,语速很慢,每个字都讲的很清楚。应该是不愿意自找没趣,男人很快推着自行车走了,看人走远,程斯蔚吸了吸鼻子,蹲在地上擦粘在脚踝上的沙子。 余光察觉到沈峭转过身,程斯蔚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才问:“脚这么脏怎么穿鞋啊。” 这个问题好像真的把沈峭难住,沈峭站着想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他面前,转过身蹲下来。看着沈峭的肩膀,程斯蔚愣了愣,他凑近一点,问沈峭什么意思。但可能距离太近,程斯蔚清晰地看见沈峭歪了一下脖子。 “去河里冲一冲脚。”沈峭说,“我背你。” 程斯蔚觉得沈峭好笨,最佳方案明明是让他自己拿着鞋走过去,冲完脚之后再把鞋穿上。或者是让他自己过去,冲完之后沈峭再把他背回去,完全不需要这样被折腾两个来回。 抬手搭上沈峭的肩,程斯蔚整个人趴在沈峭身上,有些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小声说:“好吧。” 沈峭的两只手紧托着程斯蔚的腿,确定他不会掉下来之后,十分轻松地站起来往河边走。沈峭的背很宽,骨头有点硌人,程斯蔚的两只手在沈峭的胸前晃来晃去,下巴抵着沈峭的肩窝。 走到河边,见沈峭马上要把他放下来,程斯蔚收紧正在晃的手,捏着沈峭的肩:“就这么冲一下就行了,下去再下来太麻烦。” “好。”沈峭扶着他的腰,蹲下来,看着流动的河水把程斯蔚的脚踝和脚都冲干净,才站起来往回走。把程斯蔚放下,沈峭折回去洗手,看着阳光下沈峭的侧脸,程斯蔚声音很轻地说:“其实刚才我可以自己拎着鞋过去洗脚。” 话说完,沈峭洗手的动作一顿,又过了几秒,沈峭把手洗干净,朝他走过来,捡起扔在地上的球鞋,用手把沾在鞋面上的泥巴抹掉之后,才说:“好像是。” 下午五点,太阳被山挡住,程斯蔚收起伞,两只手撑在身侧,坐在石头上等小腿上的水干掉。沈峭早就收拾好,站在他身后安静的等。没了阳光,面前河水的颜色变深,像他公寓客厅的遮光窗帘。 “听陆丰说,你爸爸是个挺好的人,但不知道居然以前这么有钱。”程斯蔚笑了一下,身后人没有回答,这在程斯蔚的预料之中,所以停了两秒,他接着说:“送去斗狗场的应该都是名贵品种,饲养要花不少钱,比赛之后治疗应该也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说到这儿,程斯蔚终于回过头去看身后人的脸,出乎意料的,对上沈峭那双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