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清清雅雅,对着女郎中轻轻颔首:“多谢姑娘。” “这是小姐吩咐的,奴自当尽心。”施青青开口,她正要说治病的法子,只见太子俯身捡拾起素白的纸伞,行姿疏淡,走下悬梯出了文绮台。 文绮台外,尚下着瓢泼大雨。 * 绵长的宫道上,雨水溅起,打湿了霁色长衣。 太子殿下撑着素白纸伞,走在朱墙边,梨枝探出宫墙,梨花簇簇拥在枝上,如白玉般精致,被雨打得歪斜了,簌簌飘到纸伞上。 “太子殿下。”寒刀出鞘,挡在江鹤声面前,玄甲卫冷声提醒,“陛下有旨,未得陛下口谕,您不得出文绮台。” 太子温声笑,莹白的手清瘦修长,漫不经心拂开寒刀,他看着眼前着铁甲的侍卫,轻轻颔首,又往前走:“孤知道。” 玄甲卫不敢真对他下手,紧紧跟在他身边,威胁:“殿下,您究竟想做什么,现下退回去,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江鹤声怔住,他微抬伞沿,望着接天的雨幕,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好像有什么在渐渐熄灭,他看着玄甲卫,眉眼轻弯,温温柔柔道:“孤想见贵妃娘娘。” 第72章 出征 “为何?” 玄甲卫皱眉, 问。 为何—— 江鹤声偏头看着他,轻声笑笑,漂亮的眸子里好像藏了稀疏晨星, 比琉璃还要瑰丽清透。 其实他也不知道。 太子殿下撑着伞,站在接天的雨幕里,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眉眼轻弯, 清清雅雅笑出声,笑着笑着却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神情,五指微微收拢,指甲嵌入皮肉,猩红的血气洇出来。 蛰疼的感觉让他有些愣神,江鹤声垂眸, 怔怔看着血珠顺指尖滑落, 顺着梨木伞柄, 慢慢往下流。 “滴答——” 细微的声响,血珠溅到水洼里,开出小小的水花儿。 半晌,他回过神,抬起头, 看着错愕的玄甲卫,乌黑碎发遮住眸子:“吓到你了?” “殿下……”玄甲卫咽了口唾沫,有些惶恐,“请您回文绮台, 卑职为您传太医。” “嗯?” 江鹤声看着他, 尾音扬高, 带着点清亮的少年意气, 他把素白纸伞递给玄甲卫,又笑,温温柔柔的:“不必。” “雨正瓢泼,莫着凉。” 太子殿下松开伞,漫不经心走在宫道上,豆大的雨点在道上炸开,他抬头,温凉的雨丝打在脸上,他望着远处烟雾朦胧中矗立的披霞殿,有些出神。 他其实也不大明白,自己为何这么想见贵妃。 大抵是因为贵妃娘娘自幼抚养他长大,待他过分温柔,以至于知道贵妃娘娘想借线蛊杀了自己的时候,心里竟生不出什么愤怒,有的只是茫然。 身后,大雨正滂沱。 * “殿下。” 风雨正盛,披霞殿外游走的宫人并不多,有个宫女看见太子浑身湿透的模样,心下一惊,连忙下拜施礼,毕恭毕敬呈上伞,又想去同贵妃娘娘禀告。 “你想去做什么?” 江鹤声并没有接伞,拦住她,语气斯斯文文的。 “回殿下,奴想去通传贵妃娘娘,若是让娘娘知道您冒雨而来,定然会心疼。”宫女道。 太子未入东宫之前,一直住在披霞殿,披霞殿里的宫人们都知道贵妃娘娘视太子殿下如亲子。 尽管六皇子出生后,他们关系疏淡了些,但贵妃娘娘若遇见什么有趣儿的,还是会往东宫送一些,太子得空也会来陪娘娘。 贵妃娘娘仁爱,太子殿下恭谨。 整个皇宫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宫女撑开伞,想帮江鹤声掩雨:“殿下若是着了凉,娘娘定然不悦。” 江鹤声立于庭中,温声笑:“是么。” “自然。” 宫人点头。 “嗯。” 江鹤声轻轻应了一声,接过伞,声音带了点沙哑,轻声道:“退下罢,不必通传,孤亲自去找贵妃娘娘。” 雨打芭蕉,艳红的芍药拥簇在一起,透过重重叠叠的花枝,江鹤声瞧见窗檐边的贵妃。 她生得秾醴漂亮,那双眸子照旧带着万种的温情,她倚着圣人,难得露出些温柔小意的女儿家媚态,又去看书桌边正在读书的六皇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六皇子低头恼怒,圣人却抚掌而笑。 江鹤声撑伞站在花枝后,眨了眨眼,鸦睫轻轻颤颤,他以为自己会羞恼、会不甘、会上去质问,但真的见到了贵妃,他却发觉自己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心里空空荡荡的。 风雨招摇,他静默了会儿,落了满身的清寒。 他只是有些好奇。 自打他出生起,为何总在被抛弃。 * 暴雨如注,打在青枫叶上。 隔着窗子,外面哗啦哗啦的雨声被削减了,轻轻缓缓,温温柔柔,像松涛浪卷。 “唔。” 秦小猫儿一觉睡醒,却找不着她的漂亮哥哥,有些不开心,跳下软榻,吧嗒吧嗒往外跑,一开门,就看见长桌边执著书卷的青年人。 青年人半坐在长桌上,懒懒翻了几页书,绛红长袍曳地,他似乎找不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百无聊赖的,屈指轻轻叩击桌案。 一下一下,落在秦小猫儿心头。 秦晚妆僵住,悄悄往里退。 “怕什么。” 带笑的声音,斯斯文文的。 林岱岫偏头,微微扫了小混账一眼,轻声笑:“我又不罚你。” “你会罚我抄书的呀。” 秦小猫儿细声细气的。 林岱岫眉眼舒展,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又笑:“你抄的?” “即便、即便不是我抄的又能如何,我都交给你啦。”秦小猫儿振振有词,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她蹦蹦跳跳的,跑到林岱岫身边,也学着他的模样,坐到长桌上,小腿一晃一晃的 ,仰着小脑袋:“林哥哥,我已经足够尊师重道啦,上哪儿找我这样乖巧的小姑娘呀。” 林岱岫又笑:“是了,姑娘最乖巧,乖巧到半夜偷偷溜出家,乖巧到偷符玉进宫,悄悄和你的太子哥哥私会,是不是?” 秦小猫儿觉得林哥哥说的话很不严谨,轻轻哼了一声:“这便是私会了么?我是光明正大来找太子哥哥的呢,我并没有瞒着你呀。” 林岱岫看着这小混账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了,拿扇骨轻轻敲了敲这小混账的额头,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微凉,问:“你当真如此欢喜江鹤声么?” “自然呀。”秦小猫儿觉得林哥哥问了个很多余的问题,但还是乖乖巧巧回答,眸光晶亮晶亮的,“我自然很欢喜太子哥哥的呀,太子哥哥这样温柔,生得又好看,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人呢。” 林岱岫轻拈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