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过了,佘山虽然不是什么知名大摄影师,但也拿过不少奖。” 佘山这个名字对孟迟来说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曾经听过,也见过;陌生是因为,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七年前,孟迟还是个到处打零工的浑小子。在饭店干过洗碗工,在酒楼做过卖酒郎,还去画室当了几回人体模特,穿裤子的那种。 就是那时候他遇上了到处找灵感的摄影师佘山。佘山不知道看中了他哪里,非要说他身上有种奇妙的气质,跟了他三天求着孟迟给他做模特,要拍一组照片去参加比赛。 孟迟又缺钱又拧不过他,就答应了。 佘山在郊外随便找了一处杂草丛生的野地作为拍摄地点,还弄来了一堆荆棘条,又是缠又是绑的,让孟迟脱了衣服在野地里翻滚,就这么拍了一组名为《野春》的照片。 事后佘山付了孟迟一笔酬劳,还请他到悠然茶叶店喝茶。就是在这里,孟迟看到了端着紫砂壶施施然泡茶的杨正风……身后的招工启事——招学徒,包吃包住。 于是孟迟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是七年,他从打杂的小工变成了杨正风的徒弟,融入了悠然茶馆。 佘山拿没拿奖他不知道,当时他们也没留联系方式。一开始甚至觉得佘山这个不靠谱的男人说不定不是什么摄影师,而是个流氓骗子。要不是他给钱痛快,孟迟也不会答应。 现在,如果不是佘山从那条突然走红的视频里认出了孟迟,他们这一生可能就不会再有交集。 “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和他合作了,这一次咱们还能蹭蹭人家的热度。人家微博好歹二十万粉丝。”杨自乐说,“先前那条视频到底是因为被营销号搬了才有一点热度,咱们茶馆的微博根本就没涨几个粉,你看店里,现在人又变少了。” 这倒是真的,网络流量来得快去得快,只靠这么一次意外走红就能稳住客源,也不会有那么多实体经济门庭罗雀,面临关门倒闭。 但即便如此,孟迟也还是不想这样蹭热度。 “你好好读你的书,操心这些干什么,咱还能养不活你吗?非得要我去卖身?”孟迟说。 说着两人已经是走到了小区门口,这话引得不少大妈投来视线,杨自乐已经习惯孟迟这种说话方式,嘿地笑了一声,“这哪儿算得上卖身,顶多是出卖色相。” 孟迟啧了声,抬手就想敲他,杨自乐却是溜得飞快,“我去上学去了,再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嘿,臭小子。”孟迟抬腿作势要踹他,手机就在这时震了起来。 五分钟后,一辆银灰色的雷克萨斯ES出现在孟迟所住的小区门前。 杨正风在悠然茶馆附近的小区,有一套小别墅。孟迟刚来的时候,作为学徒是住在茶馆里的,负责每天开门关门。 后来有一次,店里遭了贼,孟迟为了抢回一套杨正风养了许久的紫砂壶,受了点伤。杨正风就正式收他为徒,顺便把他叫到家里来住。 这一住就住了三年,孟迟二十岁的时候拿到了茶艺师初级证,才从那套小别墅里搬出来,自己在静雅小区租了一套两居室,一直住到现在。 因为离附中近,也因为杨自乐受不了杨正风的唠叨,他也搬来跟孟迟一块住,两人大多只会在周末的时候一起回家吃饭。 静雅小区不是什么高档小区,很少能看到好车。所以当这辆银灰色的雷克萨斯ES出现在孟迟面前的时候,他不免多看了两眼。 无他,前两年他买车的时候,第一眼看中的就是这款车型,但因为价格超出了预算,就换成了现在的奥迪。 车还没停稳,坐在副驾的宋珉就拉下车窗笑容满面地和孟迟打招呼。 透过大开的车窗,孟迟自然也看到了郁庭之。相比宋珉满脸笑意,郁庭之的脸可谓是非常冷淡。 孟迟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位郁老师还是富二代,好车不少啊。 “孟老师,吃早餐了吗?”等他拉开后座的门上了车,坐在副驾的宋珉转头问,“我买了热牛奶,还有帕尼尼。” 大约是这么些年闻茶香练出来了,孟迟的嗅觉十分挑剔,打开车门他就嗅到了车里除了清浅的木调香熏味儿,还有一点奶香味儿和食物的气味儿。 其实郁庭之的车载香薰气味儿很怡人,完全压过了车内皮革的气味儿,但混进了食物的气味儿,就不那么好闻了。 不过这一点不好闻,在听到宋珉也替他准备早餐之后就无关紧要了。 可惜,孟迟吃过早餐了。 “吃过了。”孟迟说,看到宋珉只穿了一件圆领卫衣立刻又说:“你穿这么少可不行,郊外风大,容易着凉。” “没事,我带了外套,”宋珉笑了笑,朝着后座抬了抬下巴,“就在哪儿呢。” 这时候孟迟才注意到后座上搁着一个某奢侈品牌的纸袋,里面有件米黄色的棉服。 宋珉也是个富二代啊,也是,毕竟是郁庭之的邻居。 孟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收回视线的时候在中央后视镜里与郁庭之的目光撞了一下,顿了一秒,孟迟才扯了个浅笑,然后移开视线。 车辆徐徐启动,只有被车窗隔绝掉大半的汽车轰鸣声。 宋珉端着一杯牛奶用吸管小口地喝着,偶尔会和郁庭之聊一聊学校的课程,和课堂趣事儿,郁庭之回应都很简洁,只有在宋珉抱怨自己想选修郁庭之的艺术史和哲学都没能选上,选了其他老师,一上课就犯困。郁庭之才说他的专业其实没必要选修这两门课程。 “可我就是对这些感兴趣啊。”宋珉说,“陈老师讲得太无聊了,没有你说得浅显易懂。” 对这番恭维,郁庭之沉默着没接话,一直被忽略的孟迟却是有点听不下去了,正好经过某个岔路的时候,孟迟注意到郁庭之打了转向灯将车变道,他清了清嗓子,开口提醒:“别走新建街,这个点那条路不好走。” 郁庭之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孟迟说完其实就后悔了,新建街好不好走,郁庭之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三天前他们刚在那发生了追尾事故。 他没再开口,侧首看着窗外的车流,车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几分钟后,车辆驶离了城区,在某个岔路口,郁庭之忽然停了车。 “怎么了?”宋珉问。 “这边的路我不太熟,”郁庭之说,“让孟老师坐前面来。” 宋珉愣了愣,孟迟也愣了愣,他想说可以开导航啊,但宋珉已经听话地拉开车门。 通过后视镜狭小的一块,孟迟只能看到郁庭之低垂的眼皮,长睫下看不清神情。 换了座位之后,那股清浅的木香变得浓烈,食物的气味儿也变得浓烈,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