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我们这的人都知道,他跟他爹耍脾气,在外面鬼混了两年多都没回来。” 那人说完,往旁边一看,才发现言颂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不是吧言神?合着我说了这大半天,您一句没听见?” 言颂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哪有一丝睡意。 看了下时间,言颂问:“什么时候到?” 那人把车往街边一停:“前面就是,许家也就老二好相与。” 这是一家私人展馆,言颂进去后,就看到了一名站在画前出神的男子。 和许知闲有六七分像。 待言颂走近,他才看清楚画里的内容。 那是一幅油画。 “很美,对吗?”旁边的男人笑着开了口。 言颂微微有些讶异,却还是如实答道:“嗯,很美。” 很久,男人没有再开口,言颂问道:“您,似乎对我并不惊讶?” 男人笑了笑:“久闻大名,言神。” 言颂微微颔首:“您言重了,我叫言颂。” “许沨。”男人眼底闪过一丝赞赏,随即笑道,“你是来问舍弟的事情吧?想知道什么?” 言颂没有一丝的犹豫,立即正色道:“他为什么离家出走。” 许沨看着言颂的神情,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知道他名字的由来吗?” 言颂实话实说:“愿闻其详。” “大知闲闲。”许沨轻轻叹了口气,才接着说,“父亲是希望他广博豁达安闲一生,但其实,别人都不知道,母亲闺名有一个娴字。” 余下的不用许沨再多加解释,言颂也明白了。 中年得子,本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却因为这个孩子…… 言颂没法去议论许父到底是对是错,但天底下没有父母不挂念自己的孩子。 言颂问:“那伯父他?” “父亲希望他好,”许沨很无奈,“电竞的确不被老一辈所接受,他们觉得这是不务正业歪门邪道,可我们也没有理由要求所有人都喜欢同一个人,同一件事物。” 许沨顿了顿,又苦涩道:“父亲怕他在外面受欺负。” 言颂垂了垂眸,没有否认。 许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出了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在许父那个时代,是该被戳脊梁骨的。 他继续问:“那他两年前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解约?” “解约?”许沨想了想,半晌才道,“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父亲会拿俱乐部威胁他,让他直接和家里断了联系……” 两人都没再说话,站在画前沉默了许久。 许沨道:“舍弟他……” “他很好。”言颂看着许沨,郑重承诺,“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许沨点头:“有劳。” 言颂说:“您客气了,是我应该的。” 许沨没有继续留在展馆,只是对言颂交代了句“请便”就离开了。 言颂往展馆里面慢慢走,才发现这里的画每一幅每一幅都是许知闲。 从婴儿到少年,从哭泣到大笑,只不过落款到了后面有些变化,作画人从许知闲的妈妈变成了许沨。 言颂看着这些画,微微出神。 他不认识儿时的许知闲。 可他能够想象到,那个眼里永远盛着光的少年,本该是多么的璀璨耀眼。 在来之前,言颂想象过无数个拜访许知闲父母的场景,或是愤怒,或是不理睬,或是竭力反对,或是直接把他赶出来,他甚至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可现下,全都徒劳无用…… 两年前,国内赛开赛前夕。 许知闲在训练室里熬夜训练,明天下午的开幕战,是他签进DMG的第一场比赛,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比赛。 16岁的少年,血气方刚的年纪,劲儿头足,熬个夜倒也没什么。 凌晨三点,许知闲下机,正要回房间休息,却接到了一通来自家里的电话。 来电人是他父亲。 明明已经换了手机,换了电话卡,甚至把之前的一切都换了个遍,可还是…… 许知闲烦躁地揉了揉脑门,偷偷跑出基地,去超市买了包烟。 天台上,许知闲烟刚入口,身上突然被披上了一件队服外套,旁边还伸过来一只手,把他的烟给掐了。 “队长。”许知闲心虚地看着言颂,基地里明确不让抽烟,他没想到言颂这么晚还会出来找他。 “你还小,抽烟不好。”言颂并没有责怪他,反而温柔地看着他,“紧张吗?” 不知怎么,看着言颂的眼睛,许知闲忽然有些委屈,只听他闷闷道:“紧张。” 言颂牵过许知闲在夜风里微凉的手,紧紧攥住:“还紧张吗?” 许知闲愣了愣神,结结巴巴道:“不、不紧张了。” 言颂笑着看他:“不怕。” 在天台吹了许久的风,他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许知闲突然道:“队长……” 言颂“嗯”了一声。 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张口欲出,内心的煎熬却让他不知如何表达,许知闲沉默了半晌,只是说了句:“家里来了通电话,我……” 那通电话的内容,或许是“玩够了就回来”,或许是“别在外面鬼混”,或许是“你只要还在中国,就永远也别想搞这些邪门歪道”。 那通电话的内容,大概是“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大概是“俱乐部易主也不难”,大概是“你是想要那个可笑的梦想,还是我这个父亲”。 言颂仔细回想两年前那晚上的细枝末节,却发现他能记住的,只有少年那双晶亮的眼睛。 “担心家里吗?”言颂是这样问的。 “……嗯。”对于今天许沨说的那些威胁,少年只字未提。 当时的许知闲,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他能有什么呢? 他有的只不过是一颗心。 一颗炽热的真诚的心。 当晚,言颂婉拒了朋友的好意,买了机票连夜飞回了B市。 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这几天因为没做特殊要求,大家休息得都比较早。 言颂回到房间的时候,本以为许知闲已经睡了,却没想到一推门,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少年蜷坐在他的床边,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双肩轻颤。 见他开门,少年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他,眼里有光也有泪。 许知闲没想到言颂今晚就回来,明哥和吕经理说的都是言颂要出去两天啊! 好丢人。 许知闲用袖子擦擦眼泪,撑着地毯就要站起来,可能是因为在地上坐了太久,腿脚都有些麻,不受控制地就要向前跌去。 言颂赶忙过来扶住他。 许知闲小声道:“队长,对不起,我这就回去,我不知道你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