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杀他,不要伤害他, 你会后悔的……不要再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云谏发现那声音是从自己心底泛上来的。 就好似另一个自己在劝他。 可他从不相信谁能操控自己,进入他的神识蛊惑他。 他在心中问那道声音:“为什么不能?只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而已, 杀了便杀了。” “不行!”那道声音近乎是在吼他,“不可以!你别伤害他。”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那声音和自己别无二致,说话却慌乱焦急,明明是熟稔的声音, 听在心中却很奇怪。 这千年来,云谏漠然地看着这个世界,潮涨潮落,云起云涌, 都与他无关。 他身处红尘, 又脱离红尘。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却还必须置身于世。 唯一不变的,是他波澜不惊地看着一切,无所谓起起落落。 心中与他对话的那道声音倏然惶恐起来,急促起来,又像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恍若跌荡在人间的魂灵,就要灰飞烟灭了,却依旧不肯散去。 执念太深了。 那声音说:“凤岚云谏,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控制不了多久,很多事来不及说了,你……你别伤害他,千万不能……” “呃……”云谏沉默了片刻,在心中问:“凤岚云谏是谁?” 云谏知道自己叫云谏,那「凤岚」是什么? 可惜的是,那声音不再回他,好似弥留在这世界上最后一缕魂灵执念,终于消散无踪,灰飞湮灭。 取而代之的是那具化身云谏模样的邪灵,不再站于原地。 他像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努力挣脱什么桎梏一般。 与师尊别无二致的声音发出的痛苦哀嚎,让将夜心底颤了颤,尽管知道旁边站着的那个是假师尊,他还是不由转眸看去。 这一眼竟让将夜心底抽痛。 邪灵化身的师尊脸色青白,就像是在棺椁中沉睡了很久又被迫挖了出来似的,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尽是痛苦扭曲,不得安宁。 看得将夜心口狠狠揪了一下。 他攥着师尊的手也不由蓦地收紧。 知道那是假的,可那样痛苦的表情出现在师尊同款的脸上,他还是不忍直视。 “你心疼他?” 师尊的语气和眼底的神情都很平静,却让心虚的将夜警铃大作! 师尊是不是觉得他分不清真假? 误以为自己在乎的只是那张皮相,而非真正的师尊本人? 将夜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不心疼,那个是假的,他只是在用师尊的皮囊诱骗我!” 他觑了一眼那个痛苦不堪的白衣,又拧眉小声道:“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的怜悯,那也只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同师尊一模一样的脸……” 他见不得师尊那样痛苦的表情,就算知道是假的,看着也揪心。 云谏忽然心底发笑。 将夜根本不知道他信任的这个眼前人才是想杀他的那个,而旁边那个被他认成是冒牌货的东西反倒真心在乎他的死活。 有的时候,信任一旦产生裂痕,那豁口只会越裂越大,直到分崩离析,彻底坍塌。 更何况,云谏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将夜。 不相信这个怀着目的,被塞到他身边,心思龌龊又诡计多端的徒弟。 已经很明显了,那变化成云谏模样的邪灵在阻止他杀将夜。 只有同党才会这般维护自己人。 云谏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他漠视那邪灵痛苦不堪的模样,又虚虚拽了下掌心隐匿的丝线,邪灵脚踝被勒扯,站不住了,滑跪在地上。 云谏反倒笑着对将夜说:“既然这样,那你去杀了他。” “我不行的!”少年瞪大眼睛,一脸惊恐。 “你可以,他撑不住了,只要铺出一道微弱的灵力,灌入他额前灵台就行了。”云谏说得很温柔,就像是说着如何烹茶酿酒,修剪花枝一样。 可是将夜根本适应不了这个世界打打杀杀的规则。 他没杀过人,遑论让谁灰飞烟灭,这太残忍了。 他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尊,从那双温柔的桃花眼中找到了潜藏深处的漠然与冷冽。 将夜心底很难受。 因为这是师尊第一次逼着他去做一件让他接受不了的事情,也是因为他一直觉得师尊是个柔弱不能自理,被世俗玷污陷害的小可怜。 从没想过,师尊其实……也有那么狠戾的一面。 正如原文中描述的一样…… 将夜眼眸倏然暗淡了一下,他微垂着轻颤的羽睫,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双手牢牢包裹着师尊微凉的指尖。 他说:“好!” 便转眸看向那似被什么力量折磨到痛苦不堪的邪灵。 一步步朝他走去。 将夜的手都是颤的,浑身也是僵硬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让一个生灵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就心底难受。 他本不想这么做,可又想到这邪灵可能就是用来构陷师尊的存在,如果不被消灭,那师尊就会陷入天下人的信任危机中。 而且,师尊是头一次让他看到他眼底的那股冷劲,曾经的温柔都好像荡然无存。 将夜很害怕,他怕师尊会变成原文中的那样。 若是那双白皙颀长的手沾上血污,那对冰潭下的桃眸化作狰狞的炼狱恶火,他又该怎么让师尊回来呢? 所以…… 如果这个邪灵必须消失,那这把刀就让自己做吧! 师尊的手,绝对不可以弄脏! 他走到那邪灵面前。 这人却在极度痛苦中,抬起那张再熟稔不过的脸,一双泛红的桃花眸沾着点点泪光,凝情地望着将夜,就好似认识他很久很久了一样。 苍白的唇喃喃着唤他名字:“将夜。” 将夜一下子心就乱了,掌心蓄积的灵流不安稳地聚了散,散了又聚。 就是迟迟下不了手。 将夜很明白眼前的人不是师尊啊,只是顶着一张和师尊一模一样的脸,甚至已经露馅了,脚踝都化作盘虬的藤枝。 可是…… 师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下不了手?” “我……” 他不知道。 可就在这时,楼下一阵嘈杂,木制楼梯发出凌乱的咚咚声,那是有很多人正在奔向这间客厢。 随着厢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窗棂外也冲入好几个仙门修士。 小小一间厢房瞬间就被人潮包裹,将他们三人围堵在中间。 众人被眼前景象惊到。 这其中就有钟离泽,但他好似并不诧异于两个的一模一样的云谏。 反倒看着将夜,盯着他身上的粉衣,惊讶了一瞬,便瞬间了然了。 他皱眉不悦道:“小师叔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