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留在魔修的手中,这个温行雪又会炼丹,出去后保不齐他们就又抖起来了。” 卜真心情剧糟,听这厮讲话都要给听笑了。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合着这两宗门开始就想神不知鬼不觉捞一笔。可惜不巧碰上他,如意算盘打水漂了。现在是不死心,企图拉着岑岭、谢柠这些有人性的下水。 “万一魔修不顾化成大难,靠着这些资源兴风作浪,届时就棘手了。你——” “他们不会。” 明川老祖的洗脑被余非寒一句打断,他忽然横剑于众人前,冷冷开了口。 “我余非寒将倾尽毕生之力看顾魔修。”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天边有惊雷炸起,天道心誓已成。 卜真一愣,他没想到余非寒会许下如此重诺。岑岭与谢柠也没料到,都看了过来。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一句话,它代表着对化成的职责,并且将延续终生,无法违背。 “你……”明川老祖指着他,噎得胡子一跳。 鹿韭坐在一个□□上,懒懒地斜着身子。她眼睛上挑看着余非寒,只听一道清亮柔媚的声音响起。 “小朋友,他日魔修散落天涯,你如何以一人之力看顾所有?” “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你又能管多久?” 所言有理,很难反驳。 鹿韭静了下来,笑着等待回复。 卜真眯了眯眼,下意识想上前帮人说话,却被余非寒一把捉住了手腕。 “我是玄天剑宗第三百六十一代大弟子,任本代凌云峰峰主,手下掌数以万计弟子。” “我二十八年修至元婴境界,是当今化成天赋第一人。道侣卜真,乃化成第一丹宗宗主。修道一途漫漫无期,我能走的路,当比绝大部分修士长上许多。” “经年后我若举剑,何人不从?” “无论是当下,还是未来,我都有能力为自己今日所言负责。” 此话既出,全场静默。不知是为其言语间的傲然自信,还是为其履行承诺的决心。岑岭长久地看着余非寒,心中复杂异常。谢柠戳了戳他,忽然歪头笑了一声。 “岑岭,你家孩子长大了啊。” 岑岭没有回答,思绪不知飘往了何处。 认识这么久,卜真还是第一次听到余非寒说这么长的句子。不久前他曾拉着自己,一丝不苟地说要将魔修带出南荒。他确实有认真地在做,竭尽全力。 “鹿韭长老,如此——” “够不够?” 鹿韭怔愣了一瞬,继而垂首,轻声笑了。她扬袖收掉□□,起身站好,迎向余非寒与卜真的目光。 “够了。” “我同意魔修自在生活,至于明川说的那些东西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四方宗不缺。”谢柠玩着他头发,随意地丢来一句,然后又问岑岭,“岑宗主,你呢?” 岑岭点头:“我等为卜算结果而来,至此事已毕。” 两大宗门都发言不要东西了,同为四宗的水云宗和山阳宗若是还想要,就显得很难看了。明川老祖咬碎了一口后槽牙,狠狠地拂袖而去。银华道人沉默不语,再次随波逐流了。 魔修们小心翼翼地听完这场,最后不敢置信地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停在半空中的手又开始舞了,只是这次却再发不出欢呼。大多抿紧了唇,眼含热泪。 “我们可以出去了!” “再也不用被关着了!” “不会饿了!” “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啊?我存的钱不知道够不够。” “爹娘,我们可以回家了!” …… 压抑的激动最终还是破土而出,扬洒在昏暗的南荒上空。长达数百年的禁锢被打破,温行雪一族为自由前赴后继,终于有了结果。 长久以来隐藏的疲倦涌上心头,温行雪踉跄了两步。小风扶着他,看到族长闭上眼。颤栗的清瘦面庞上滑落一行湿润,最终没入衣领,失去踪迹。 “行雪,你做到了。”卜真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此生不负所托,再多后悔遗憾……也都值了。” 温行雪睁开眼,满是水光。良久后他才对着卜真和余非寒,深深一拜,轻声道:“多谢。” 待他完整拜谢完毕,卜真才打出灵力将人扶起。温行雪恢复平静,对着两人笑道:“先前我所言皆作数。日后——” 卜真抬手打断了他:“出去再说。” 温行雪点点头。 此刻刚好天地安静,似乎迎来了暂时的风平浪静。 虽说放他们自在生活了,但突然这么一大批魔修现世,还是容易造成惶恐的。所以岑岭提出,让余非寒先带着魔修们在玄天剑宗安定。等四宗将此事告知天下后,再让他们离开。温行雪没有异议。至于那些资源如何安排,岑岭表示让魔修自己看着办。 趁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余非寒清点完魔修,把他们安置在叶舟上。众人商定,决议兵分两路,立刻出发。 温行雪朝小风道:“你先随他们去玄天剑宗,带族人安定好。” 小风紧张地抓着人袖子:“那您呢?” 温行雪笑着安抚她,示意自己没事:“卜宗主方才告诉我,余真人给流木石矿脉设了防御。他们要去探查一番是否损坏,我随他们一道去。” 他跟那两人一块,肯定会耽误时间。只是一方面他很好奇南荒到底有什么天才地宝;另一方面关于这些东西,他心中已有打算。 小风犹豫地点了点头,松开温行雪:“那您小心。” “放心。”温行雪摸了摸她头发,看向远处两人,迟疑片刻。他决定还是等会儿再过去吧。 远处高天孤月下,青衫飘扬。 方才岑岭叫住了卜真,说是有话要讲。说实话他这会儿乱得很,但还是应着了。 “先前温小友在那地下洞中跟四宗僵持,非寒突然传音,真是叫我吃了一惊。”岑岭叹了口气,言语中有些笑意,“他问我玄天剑宗对于放魔修自由的意思。” 卜真缓了缓心情,也跟着笑了声:“难怪当时他能越过长辈突然发言,原来是早已拿到了答案。” 岑岭抬头望月,似是陷入回忆。许久后,他才慢慢道:“非寒自小就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向来都是玄天剑宗让他怎样活着,他便怎样活着。” 命运将余非寒推往何处,他便走向何处。遇难或是披荆斩棘,或是沉默消受。在凌云峰的十八年,平静如水地修炼,无欲无求。 “可如今我却发现他变了,竟然还能找着道侣。”岑岭收回视线,看向了卜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遇见了你。” 这话说得卜真笑出声,继而心绪再度起伏,迟疑又深感荣幸:“我……我?” 岑岭笑了笑,转过头去,语气平缓:“有些人、有些事如春日细雨,随风潜入夜,润物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