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仔细观察她神色,确定她没有掩饰,应该也不是被自己“碰”醒的,暗松一口气。遂拿起茶杯饮一口,抬眼环顾四周: “这么大的寝殿,你却只放这么点东西,不嫌太空吗?” 阮雪音闻言四顾,“我没有那么多东西可放。摆一堆柜子却个个中空,不是也很吓人?且这样看着清爽。我不喜欢房间里堆得太满。” 顾星朗此前便注意到,那些桌柜上虽没有任何摆件,但有不少瓶插花。都不是鲜花,而是用某种手段制成的干花。 因着是干花,那些颜色都蒙了一层淡淡灰调,配着白色枫木和浅湖色的纱帘床帏,有种清冷的古色古香感。 “这些干花是你制的?” 阮雪音循他目光望去,微微一笑:“嗯。” “为何不用鲜花?” “鲜花插瓶费打理,不但需每日换水,为延长花期,还得三两日修剪一次底部枝干。且最多十余日便得替换下一批,将庭中好好的花圃剪得七零八落,既费事,也可惜了这么美的花。不如让盛开的就开在土里,那些开到极致就要凋谢的,摘下来,制成干花,也算保留了最后一刻风姿。” 每个人对于每件事的看法、做法,反映的都是个人哲学。顾星朗很喜欢她对于许多事的态度,以及处理方式,似乎很绝然,又透着深情。 深情总作无情解。说的便是这种人生观? 他再次看向那些已经干透却筋骨、风神俱在的花朵,眼里多了许多笑意。 阮雪音却似突然想起来什么,起身走到五斗柜前,拉开最上面一层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枚物件,然后返身回到圆桌边,将它直接放至顾星朗面前: “这个给你。” 顾星朗低头看去,是一只香囊,最普通的椭圆形,浅银色,花纹也简单,仿佛是橙花枝,但又不是特别像。想来是制作者绣工不佳,没能绣得传神,光看针脚,便知道不出自宫中。 但他来不及计较这些,一颗心突突跳起来。 在青川,女子送男子香囊,如果不是亲人,那么通常只有一种意思。 他告诉自己先不要预设,且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说,脑子却已经不受控制转起来。 如果她说了,自己怎么回答? 虽然她已经表明只是来借河洛图,到目前为止,也确实没做出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来,甚至还救了自己一命。 但他不能百分百信任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且他在世为人二十年,真的没见过这么丑的香囊。毕竟是告白,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第六十八章 探香闺(四) 不到一柱香时间内,这是他第二次大脑飞转,感觉比过去七年间任何一次谋算布局都要辛苦。他内心挣扎,千头万绪涌起,却听阮雪音平静道: “君上此前问我药的事,我一直未明言。今日倒可以同君上说说。” 顾星朗一怔,心想话题转这么快,香囊的事一句也不解释吗?这么含蓄? 抬眼却见她神色认真,甚至有些严肃,一时不确定她要做什么,只顺口接道: “你说。” “君上打开香囊看看,里面的粉末是否眼熟?” 顾星朗闻言,有些反应过来自己想多了,但信息反转太快,他来不及处理,只好依言先打开香囊,倒出来一小撮在手心。 他仔细看一瞬,微微蹙眉:“看着,有些像当时你兑水让我喝下的,那些棕色粉末?” 阮雪音点头:“正是。” 顾星朗不解,再次看向她,大脑开始清醒,心跳逐渐恢复常速。 “那药的名字,叫做四姝斩。”她停顿,确认他没有问题要问,继续道:“看名字不难猜,这药由四种植物制成,且是非常美丽的四种植物。” 顾星朗眉心微动:“只有四种成分,却如此厉害,所致病症,连祁宫御医都视为疑难杂症?” 阮雪音却并不着急回答问题:“这四种植物,分别叫做落锦天南星、绮越蕨、荻桐和妍衣榧。” “好奇怪的名字。我一个都没听过。” “莫说君上,我敢肯定,这四个名字中任意一个,祁宫太医院的人都没听过,这天下间,也绝少有人听过。” 顾星朗挑眉:“可你之前说,这药中成分,只有一种是蓬溪山独有。所以你们才以为天下间无第四人会用。” 阮雪音点头:“老师的确是这么说的。因为只有那一种她敢肯定。其他三种,不是不独特,而是她不确定别人是否知道并能寻得。” “是哪一味?” “荻桐。” “但其他三种,蓬溪山也都有种植。” “是。” 顾星朗低头看向手中粉末,“那这些是什么?” “落锦天南星、绮越蕨和妍衣榧研制的粉末。” 顾星朗眉心一跳,蓦然抬眼看她,捧着粉末的手却非常稳定。 阮雪音暗赞他胆识过人,已经吃过亏,却没在听到这句话时将那些粉末脱手撒出去。 “我那时候喝的,也是这个?” “是。” “这三味一起是解药,加上荻桐却成了毒药?” “这四姝斩只有四种成分,药效却奇妙。从少至多,不同的用量带来的症状完全一样,只是严重程度不同。君上先前染病,我既判断对方没下杀手,又说自己救了君上的命,是因为,哪怕极轻的用量,如果没有对症的药治,拖个十天半月也会没命;如果用量重,短则一日,长则三日,立竿见影。” 她饮一口茶,继续道: “但最妙的,便是君上适才所说:这病症的解药,只用除却一味荻桐。我随老师习医数年,自问极通医理,但至今想不明白个中道理。老师也解释不出,只能归结于这四种植物本身厉害。却不知它们如何相生相克出这样的关系,又如何被人发现,制成了药。” 顾星朗不懂药理,细想片刻,仍是赞叹:“确实极妙。”复又看向她,“你就没问问惢姬大人从何处得了这方子,又从何处获取了这四种植物的种子?” 阮雪音摇头:“我没问过。老师的前半生很神秘。她打算告诉我们的,就是不问她也会说;而那些她不打算说的,如果问,她会沉默走开。我们曾问过曜星幛和山河盘从何而来,她就是如此反应。时间长了,我们也便不问了。” 顾星朗默然。半晌,他将手中粉末倒回香囊,闲闲道: “这个香囊给我做什么?” 阮雪音这才想起来还未解释:“虽然此次对方可能只是为试我,但敢动一次手,便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这香囊你随身带着,每日沾一点在手上,可以即时对抗四姝斩的药效。” 顾星朗意外:“既然涂抹就可以,当初为何要兑水让我口服?还有那药膏又是什么?” 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