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升上来。 她放下,连饮四口浓茶。 “确实特别。此前好像没见你用过。” “前几日瑾姐姐送的,我闻着喜欢,又觉新鲜,最近都在用。” 意料之中。段惜润与自己往来相对最多,给她最用得上。 而无论是否众人皆在的场合,自己突然晕倒,都会惊动顾星朗和太医局,都会号出来昨日之脉象异常。 唯一得保证的是,号脉时上官妧必须在场,言语引导,才能让崔医女生出猜测,才掀得起风浪。 机会算是对半开。对方也当真好运气,香露刚送出去不久,便有昨日挽澜殿众人皆在的场面,段惜润也如愿涂了香。 还涂多了。 “姐姐今日再闻,”段惜润也伸手拿瓶至鼻边,“依然不舒服么?姐姐昨日问我时那般神情,”她看一眼殿门,低下声量, “可是觉得这香有问题?” “只是好奇,怎会有香气令人眩晕至晕倒。”阮雪音微笑答,“哪有什么问题,你们不都好好的?我昨日该就是饿了,加之前一晚没睡好,乍闻浓香,反应大了些。” “这样。”段惜润喃喃,“终归这味道姐姐不喜,以后我少用便是。尤其与姐姐见面时,一定不用。” 但上官妧已经借惜润试过了。若真为药性相克之理,此后她大可以自己用。 在需要闹事的场合。比如天长节夜宴。然后当着顾氏皇族,将避孕之论、又或其他各种论,旁敲侧击来一遍。 除非自己停止用药。 暗赤色琉璃瓶已经被再次放回桌上。阮雪音心下思量,不自觉又盯上那些明明无色却如血色的清露。 “姐姐若感兴趣得紧,”段惜润观她凝眸,“这瓶香露,就留在折雪殿?” 阮雪音踟蹰一瞬,微笑道: “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我只是好奇,哪及惜润你真心喜欢。见识过了便罢,给我也是浪费。” “姐姐一个女子,动辄将君子之道挂在嘴边。”段惜润抿嘴笑,“那都是男子们的场面话,于咱们,作不得数的。” “你真这么想?”阮雪音反问,似乎随口。 段惜润眨眼,“姐姐在问什么?” “你真觉得,男女之别,连读什么书、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该有别?” “姐姐。” “我在蓬溪山接受的那套教导说,女子立于世,与男子无异,当顶天立地,乘奔御风,追己所求,无愧于心。” 段惜润怔怔看她。不像是没懂话的意思,更像是没懂说的原因。 “白君陛下多年来忧心何事,你比我更清楚。如今陛下身体有恙,那件事,只会更催磨他心神。惜润,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完全可以凭借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拥有的条件,助你父君一解困局。” “姐姐你在说什么。”段惜润睁大眼睛,“我父君所忧,”她再次压了声量, “乃国本大事,岂是我一个已经外嫁的公主有能力相助的?且不说外嫁,就算我尚在白国,”她难得敛容,竟肃穆, “君位承袭,事关重大,也没有我插手的余地。” “当朝白君是你父亲,已故端献太子是你兄长,关心自己家事,有何不能?身为子女,为父分忧,也是孝道。”她定定看她, “若有契机,亦有可能,导致最终能助白君陛下解决难题的人是你,你也不迈这一步么?” 第396章 于蜚 “人家都要将香露送你了,正好一探个中机窍,为何不收。” 挽澜殿,御书房,梧桐碧影摇晃六月日光。 顾星朗在乌木案前拆信,阮雪音托腮坐他对面。 “我刚开始也这么想。几乎要伸手说好。” “结果?”该是密函,他启封手法颇奇特,不抬头,随口问。 阮雪音撇开眼,避免盯着瞧, “这东西能叫我生出症状,最后又出现在我这里。”她沉吟,“不妥。像一个饵。” 信函打开,顾星朗拿出来几页纸,一一展开,大致浏览,似在确定顺序。 阮雪音目力好,就着对方此时拿信的角度,如果凝眸,是能大致看清内容的。 但她左右顾盼比先前更甚,目光亦投得更远,不留神望见了左侧书架上一个玉匣。 该是那朵昙花。 她起身,正留给他空间读信。缓步至书架旁,抬手掂脚将玉匣拿下来。 已经不似初时洁白光润,花瓣微微卷曲,尖端和边缘都有些泛黄,原本浅黄的花蕊反倒发了白,整朵花便如秋天的落叶。 “还可以吗?我怕总打开接触空气,容易坏,很久没看过了。”顾星朗仍坐在书案前,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给你时间看信,管得倒多。阮雪音不回头,合上盖子踮脚将玉匣放回去, “不如当初了。是这样的。再怎么用法子保存,时间长了,总要起衰势,白纸尚且会发黄变旧,何况一朵花。” “那你今年再给我做一朵。以后每年一朵替换,不就长盛不衰了。” 阮雪音转身回书案边,正见顾星朗捏着信纸抬头看她。 “昙花花期是六到十月吧?今年的第一茬开了么?” “你一个对花植无感的人,倒把花期记住了。”她坐下,重新托了腮也看他。 “你说过的话,连语气词我都记着。难受的时候想想那些哄人的,聊以慰籍;高兴的时候想想那些伤人的,居安思危。” 他说得挺认真,不像玩笑话。阮雪音干咳一声,“听起来我像个恶魔。” “差不多。”顾星朗点头,“哪日耍性子要走,想想这些年都怎么折磨我的,摸一摸良心痛不痛,三思再做决定。” 自从有了那晚正面交锋。阮雪音汗颜。此人近来三两句不忘摆她这道。 “向来是你耍性子,我哪有这毛病。老师说,耍性子闹脾气,不过是浪费时间、折磨自己,很蠢,要规避。” 顾星朗放下信纸,定定看她, “这不对。控制情绪、保持稳定,当然很重要。但我们是人,是人就有脾气,会委屈会恼怒,要有合理的出口纾解掉它们。” “自己能想通就好。”阮雪音平静答,“想得通,便不会委屈不会恼。” “你的想通,就是什么都不信,筑四面高墙自己呆着。你那是逃避,压抑天性,摒除七情六欲,不是真想通。” 大白天讨论起了哲学问题。阮雪音不自在,拒绝深究,转开话题道: “你要忙了么?我先走了?”低头望一眼案上信纸示意。 “看看。”顾星朗也望一眼案上信纸示意。 “不好吧。” “韵水城那边过来的。没兴趣?” 阮雪音眨眼半刻,“有。” “看吧。准了。”他站起来,声势浩荡舒展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