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有些怪异, “锁宁城的事,与祁国何干?夫人又为何担心,朕会行合纵之策?” 阮雪音抬眼直视对方半晌。读不出虚实。 “若无此可能,是雪音多虑。然世事难有定,陛下既知锁宁城之伏,又在早先祁臣伐专宠时有意无意推波助澜了一把。雪音唐突,实在忍不住作此猜测。” 殿外无风,巨大古树如蛛网般裹住了鲜花之国绚烂得不似人间的皇宫。 满殿浓红艳紫的帷幔并瑰丽不可方物的幽兰。阮雪音突然想。原来是为这漫长岁月精心布置的救赎。 “朕答应你。”再刻深寂,老者开口,“倘佩夫人能解白国之困和朕多年之疑,锁宁城局,段氏绝不出一字一句一兵一卒。无论祁国是否下场。” “还要在此朝终局来临前,永不对霁都。”阮雪音补充。 “此朝。”老者重复,眼睛眯成缝,“谁的此朝。” “景弘一朝。” 老者忽朗声笑起来。 苍劲沉郁,以至于肆意,在偌大正殿并满室幽兰香里往复回响。 “何为千秋一君,祁太祖好谋算啊。一局夜宿挽澜殿,余波百年不止,顾家到了第四世,还在受此庇佑。” 阮雪音怔了片刻。 方反应眼前老者姓段,那桩发生于近百年前的传奇情史,其主人公也姓段。 而去岁十二月初三之后,这大陆上所有人都将她视为了她的承袭者。 历史重演,人间百年。 他刚说,一局。 第412章 此去尽余生 阮雪音踏出却非殿正殿门槛,前庭景象已与进来时大不同。 往来有宫人,安静而有条。 一季换一批。 如今是六月下。又该换了。 她没去看他们的脸。 出大门,御花园幽暗只比却非殿内好些。阮雪音抬眼望参天古树缝隙间极难得透落的日光,漫步其间,如坠深林,人也有些恍惚。 “可算出来了。” 归韵水,不着祁宫里那些夫人位上该着的宫裙,段惜润又似重回了少女岁月。该是她未出嫁时的衣裙,轻薄飘逸,展在高树花朵间如将舞的蝶。 但她没敢大声说这句,更不敢唤姐姐,只过来并行,边走边继续低问: “谈得如何,都妥当了?” “嗯。回去同你说。”须尽快出宫行事。 却没能就此回去。一名颇年长宫婢出现在不远处古树藤蔓之下,看神情,应该资历老身份重。 “之筠姑姑。”段惜润上前,“怎么在这里站着,可是母后有吩咐?” 那唤作之筠的宫婢一行礼,又颔首向阮雪音,“皇后有请姑娘。” 段惜润的母亲恐怕是青川迄今三百年七国史上,受册封最晚的皇后。 去夏在祁宫散步聊及,彼时段惜润都还称的母妃。 是在今年元月,常伴当今白君三十余载的庄夫人正位中宫。 竟是这般有锋芒的长相。入殿拜见之前,阮雪音细回忆了当初鸢萝花小径上段惜润关于其母妃的表述,关于不争不抢、安宁度日的嫔御之道。 秋波眉,丹凤眼,年轻时该是小尖下巴,如今年岁渐长两颊微垂,便显得下颌略宽,整个脸变得有些方。 依然有锋芒。她忽想到竞庭歌四十以后或也是类似面貌。 对方亦凝眸在看她。 “佩夫人这颗痣,”高座上华服妇人微笑开口,“点得倒讲究,再大些似媒婆,再小些又难贬容貌。果如润儿所言,是个冰雪之人。” 她说话倒似惜润口中的温厚端恭,声音柔软好听,还有些岁月磨砺之沉实。 “皇后一眼瞧出来雪音小心思,才是真正明慧。”阮雪音立在殿中央回话,对方没赐座。 “佩夫人能在青川当世几位最著名美人中脱颖而出,成为祁君陛下独一无二爱宠之人,除却智识才学,模样必也是不输的。这世间道理其实一向如此,凭他过程几多波折,到最后,还是要讲实力。” 阮雪音反应半刻此话,忽想顽皮一回,“皇后亦然。”她说。 年过四旬甚近五旬而封后,也是坚持到了最后的实力。是玩笑也是实言。 妇人不以为忤,“本宫凭的是运气。”她依旧笑,“陛下无子,几位公主中最疼润儿。润儿远嫁祁国,乃社稷之功;加之本宫在皇室虚担待了这么些年,陛下感念我母女一点薄德,临了,给一个嘉许罢了。” 她笑意变淡,似乎喟叹, “但本宫这个位子,眼下是尚未坐热,已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段惜润祁宫失君宠,所谓社稷之功,此功未竞? 阮雪音没接话。便听对方继续道: “佩夫人,本宫只是深宫里一名寻常妇人,一位妻子,一个母亲,不比你们,深谋远虑家国天下。你说本宫短浅也好,但润儿如今在祁宫受委屈,本宫只能怪你。” 除开相貌,举止言谈皆温柔,连这么一番话也说得平实而委屈。 但阮雪音感受到了那种杀意。 来自女子独有的杀意。 怨气。 “皇后也想杀我。” 妇人呆了呆,“还有谁?” “陛下。方才在却非殿,雪音也是生死一线。” 但她活着出来了。 说明白君留了她的命。 君上留命,皇后自不敢窃。 妇人面色忽利而骤黯。无奈,不甘,束手就擒。 “你是凭着一身本事,既得郎君,也得顺遂。”她半晌再开口,“我的润儿一世,却要这般苦下去了。她今年,才二十岁。” “人这一世,苦还是甜,总有选择。皇后走过的路经过的时间比雪音要长得多,想必比雪音更明此理。” 妇人不言,面上起哀愁,再半晌方徐徐道: “但人有局限。能作的选择也便有限。你们都入了祁宫为夫人,这道命途便已定下,人在后庭不得圣恩,身为女子不得郎君顾,本宫想不出,还有什么选择能改苦为甜。” 阮雪音默了默。“此世此代,规则之内,对一些人来说,可能确为死局。但惜润不是。我总觉得,她还有别的路可走。” “佩夫人真是心比天高。”妇人沉声,也叹息也嘲讽,“不仅自己要独占君恩,还想改写旁人命途。” “不敢。不过顺势而为,看看每个人能在既定命途上走多远。” 妇人静看她半刻,“佩夫人今番悄入韵水是为何故,本宫不能问,也管不了。但你们要行事,要落子走局,不要拉我女儿。” 有些硬,比她此前任何一句话都显强硬。阮雪音甚至觉得这句“你们”里也包括了白君。 “惜润从来就在局中。我们这群人自四面八方往霁都去那刻起,青川此朝就已经开局了。” 这中宫正殿也暗,只比却非殿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