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怎么才洗好。” 竞庭歌稍噎,“等消息等得不敢洗。好容易落定了自然该干嘛干嘛。” “这种消息这种落定法,你还有心思洗?” “上官朔当初说了三项隐患,这不就是其中之一?阮家父子联手改局,八九不离十。阮雪音在打起来之前见到了阮仲,这般走向,理所应当。” 慕容峋好半刻反应,“阮仲要的是阮雪音?” “嗯。”竞庭歌随口答,至镜前坐下开始梳理半湿的大把头发。 “顾星朗知道么?” “今夜之前肯定是不知道啊。知道怎还会让她去锁宁城?” “那这会儿呢?” “不好说。”竞庭歌撇嘴,手握润白的象牙篦有些梳不下去,“城门之下当着千军万马裹披风,那丫头据说镇定得眼都没眨一下,谁能看明白?” 有一环不对。她自说完,暗思量。阮雪音已经提前知道阮仲非阮家人了?此回锁宁城崟君告诉她的? 否则再是冷静,不至于镇定至此。 还是顾星朗早就查到了。 还是阮仲也找过顾星朗。 “接下来如何。”慕容峋见她发怔,颇不耐,走过去一把拿过象牙篦开始梳那堆青丝。 “嘶——痛痛痛痛痛——” “你头发不是一向顺?怎么洗过反倒不好弄了。”慕容峋搞不来这些活计,手握大捧乌发不过当马鬃梳。 “因为没干透!”竞庭歌抢回篦子,又抓回头发,“慕容嶙那边没动静?人家都禅位父子一心了,还不回来?” “我也奇怪。” “奇什么怪。他既敢去,便没打算这般回来。” 慕容峋看着镜子里那张美极的脸,绽在深夜更显绝艳。“何意?” “在等我们动吧。等我们过去。” “然后?” “我也奇怪呢。”竞庭歌再撇嘴,“要去也是霍衍去,最厉害不过与崟军合力歼了这批人,以及杀掉霍衍,如何翻转大局?” “这批人。”慕容峋冷声,“这批人已经是不少人,都是我蔚国核心兵力。” “夙缅谷的不核心?更别说还有边境军,真打起来,地方军也是要动的。” 慕容峋定看她。 “我不是说要用夙缅谷的人,自然犯不着。”竞庭歌长出半口气,撂了篦子,“你以为我愿意动武?上兵伐谋,军力不过备用,必要时也可障眼。我小看阮佋了,他竟然就这样退了位。” “皇后连夜便要回去,说忧心父亲,怕阮仲下杀手。刚告诉你了。” “回呗。都回去,见见兄姐,越热闹越好。”竞庭歌忽站起,“我也去。” “胡闹。” “国战在即,军师怎可不到场,且让我看看慕容嶙玩儿的什么把戏。”竞庭歌粲笑,复沉声,“阮佋该也是彻底悟了,他想指望的两个儿女都指望不上,最后还是要靠那俩见了就烦的。我不去,谁治阮雪音。” 阮雪音走到了东宫正门台阶下。 已入丑时,飞雪倾倒,鸡飞狗跳之声隐隐从里头传出。她拾级而上欲叩门,两扇高耸入雪空的大门先一步被拉了开,走出来个人,风毛华服,云鬓高髻,眉间一颗红痣似故意点的妆。 那女子耷着脸,乍见夜色下阮雪音唬得后退,旋即反应,勉强一笑: “是六妹妹。这个时辰来东宫做什么。” “太子妃,打扰了。”阮雪音颔首。 华服女子伸手去拉她手,莫名其妙就着掌心摸起来。阮雪音也不避,让她摸,半晌听对方悠悠道: “六妹妹不该回。大凶之象。” 太子妃乃太子阮佶原配发妻,十六岁便入了宫,精于摸手相,据说判无虚发。有传她是姝夫人的远房侄女,也有称是以讹传讹。此非她第一回 摸阮雪音手相,上一回是从锁宁城出发去霁都临行前,她说: 虽有波折,大吉之兆。 如今看来,此吉无关寂照阁,该是指听雪灯。 “再是大凶也已经回了。只好兵来将挡。”阮雪音微笑。 “六妹妹此刻来得也不是时候。父君禅位,尚无旨意到东宫,家里正乱着。” 家里正乱着,你却打算出门,又是为何故。阮雪音没戳,继续道: “太子妃不必为难,该如何便如何。雪音此来,是得了父君允准进药园看看。” 该是从未听谁说过这句话,对方怔了怔,又反应真假也非自己能辨,只侧身让阮雪音进。 阮佶正在院中摔东西。近两年未见,又胖了不少,还是半憨傻半疯癫眼中明了又灭,阮雪音心下微动,走近些,唤一声“皇兄”。 圆脸细眼的阮佶抱着一盆水仙,又要砸,猛听有人喊,回身看, “小兮?” 那语气也稚,只眼中光亮明灭得诡异。 “雪音。” 阮佶松手,一盆水仙坠至地面摔得稀巴烂。“雪音不是在霁都?” “回来办事。你在做什么?”阮雪音扫一眼满庭狼藉。 阮佶稍呆,嘴角忽拧,曲膝往地上一坐哇哇哭起来: “她骂我!还打我!”便指着远处太子妃。 阮雪音没去看太子妃,太子妃亦不出声。 “下雪了,外面冷,回屋里吧。我去办点事,再过来看你。” 第458章 故园 药园在东宫西北侧,同在一墙内却不相连,据说从前直接由道道门禁隔断,焚毁之后,门禁仍在,却瞧不大出,盖因二十年来此间高木渐盛,那座废园便在重重深林之后。 该有侍卫守在暗影里,阮雪音没细看,径直朝园子去。终至已经生锈发青的铁门前,她拿出阮佋所予那把形制奇特的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 竟顺利,大概二十一年间阮佋自己也时常来。鱼锁开,推门迈步便能进去,举世瞩目而举世失语的东宫药园。 阮雪音盯着那把锁出神。 门锁必为鱼者,取其不暝守夜之意。鱼锁常见,因其目始终睁,死亦不瞑,寓日夜睁着眼看守门户。 这条鱼就大睁着眼,便如二十一年前药园里的未亡人们依然睁着眼。 雪花纷洒,月光几无,这般进去终得见药园残骸,也是你们所愿么。蓬溪山和苍梧城亦在下雪,早些时候她看过曜星幛。 铁门发出轰隆隆声响,万籁俱寂,显得此声格外刮耳。偌大的园子展在黑夜里已被覆上了一层茫茫的白。 三天三夜大火到底不虚传,满园平整,空无一物,异常显洁净。阮雪音关上铁门,从内锁了,踩着积雪开始信步走。 积雪尚薄,步步踩实很快能辨出地面结构。是极细且精巧的一个个仿佛小圃,被高出地面约两寸的基筑一一分隔,阮雪音走了三五来回大致叠算,至少两百圃。 却再无一花一木,只安静盛着雪。 围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