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如今也成了某些人的心头刺,讲出来,当事者们都不接话。纪晚苓素来妥帖,不惯冷场,很快就耳闻宁安之风土人情与阮仲谈了两句,又道: “崟东倒是片喜宁之地,锁宁,宁安,都以宁入城名。” 竞庭歌不动声色放慢步子与阮雪音并行,强忍着腿酸不经意道: “人家为你打架,脸上那么大一块青,你是问都不问啊。” 阮雪音亦走得叫苦不迭,也不敢露,只淡声回:“不方便。”且昨夜酒局究竟怎么回事,她没问,顾星朗更没交待。 “狠心啊你这女人。他斥顾星朗用情不专,替你不值,信誓旦旦若得到你,定是独一份的宠爱再不会看旁人一眼。” 阮雪音听不得这话,浑身别扭,正不知如何应对,忽觉不对,“你又如何知道?”便瞥不远处慕容峋,“后半夜听人说的?” 自然是方才问的,昨夜哪来的机会说。竞庭歌不答,阮雪音压低声量再问: “我听说你昨夜也宿在那楼阁上。你如今这身子,怕是不可——” 自己这身轻如燕的都被一方圆桌折腾得少半条命,那楼阁之上喝酒之所定也是冷硬桌几。一念及此,阮雪音甚觉恼怒,怎的这些一国之君们看着衣冠楚楚,却都这般嗜好独特? 还是醉酒乱性? 一时看竞庭歌眼神平添几分怜惜,引得后者白眼翻上天也有些红了脸,“有病吧你,满脑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青天白日,确臊得慌。阮雪音敛思,略回忆方才所见阮仲眼边伤势,不比顾星朗轻,后者有她帮忙上药—— 出门前上药也是好一顿难对付,抹了要吹,吹了要亲,没完没了。 “你找机会把这个给他吧。”便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巧瓷瓶,递与竞庭歌,“洗净伤处,如常涂抹便可。别说是我给的。” 竞庭歌笑笑,拿了瓷瓶径直朝阮仲去, “小雪给你的,说擦这个脸上伤好得快。”声亮如云雀,字字入众人耳。 阮仲望过来。 顾星朗显然也想望又碍于面子风度姿态种种—— 没回头望,只脚步稍滞,滞得杀气腾腾。 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将这种差事交给竞庭歌。悔已不及,阮雪音勉强一笑,走近些道: “随身带着这些瓶瓶罐罐,刚经庭歌提醒觉得五哥该用得上。” 顾星朗终于杀气腾腾回了头。 淳风哈欠连天全不在情境中,只沿河观望忽一指洁白冰面上三三两两聚集的船只:“又开不动船,这是做什么?” 前面已经没路了。宁安城依水而建、船比车马多的意思是,好些区域只有河没有路,船就是唯一出行依傍。 “早市。”阮仲答,至顾淳风身侧也望河面,“花果时蔬,干货器物,每逢初一、十五、三十,从辰时直摆到巳时。” “今日二十三啊。” “年末了,家家户户都在作守岁之备,从二十三到二十九都有。” 顾淳风一壁点头,更仔细张望,果见得远远近近船只上尽皆琳琅,瓜果时蔬七彩妍丽,大大小小的手工艺品被冰河流光照得晶莹无匹。 “怎么还有花啊,很丰盛的样子。大冬天的,也不像梅啊。” “除岁玫瑰。”阮雪音也至河畔,立在了淳风另一侧,“名为玫瑰,却不是蔷薇属,和玫瑰也不像,每年十二月始开直到次年一月。颜色很多,你看着满船斑斓以为是不同的花,其实都是它。崟东名产,宁安为最。” 顾淳风两眼发光,“得去瞧瞧吧?我还没逛过这种冰上早市。那除岁玫瑰也有趣,要买几盆回去。” “我们此刻出城,本就要乘冰车过这段河道,可以。”阮仲点头,隔着淳风向阮雪音,“冰车你会的吧,那年来玩儿过。” 仿佛是十二岁那年末,她为数不多回宫守岁的一次,阮佋嫌年年宫中守岁没意思,摆御驾来了宁安城与民同乐。 是玩儿过,不在这一片。印象中那段河面更阔大,白茫茫望不到岸,阮佋带着阮墨兮在场间众星捧月,她独在角落里自己滑,不记得阮仲有否参加。 “你在西,我在东,看着你好一阵原地打转滑不动,没敢过来。”阮仲望着冰面,轻轻笑了,“后悔至今。” 顾淳风没见过阮仲笑,闻之忍不住转头看,惊奇继而恼,又莫名恼不出口不好骂。 “九哥,行吗?”她只得再回半个身征求顾星朗同意,对方也自往这头来,自然听见了前话。 没什么不同意的。此时求什么他都同意。能指望一个翻了醋缸的男人在这种时候作出什么明智决定呢?他脑子已经丢了,半世英明睿智全喂了狗,只想快些再快些把那女人拽回身边离什么破烂五哥远远的。 他心不在焉答一声好,人已经到了淳风与阮雪音之间,强行挤进去站好也望河面,平声道: “好景致。” 乱七八糟且酸不拉唧。淳风暗撇嘴。又观顾星朗站得笔直,正好完全挡住阮仲看阮雪音的全部视线方向,更觉嫌弃。 妒忌使人失智。她原以为这种事永不会发生在顾星朗身上。方彻底领悟纪晚苓昨夜之失落不甘追悔莫及。 少年顾星朗没为纪晚苓有过任何失态更遑论失智。至少在淳风的记忆里没有过。 “那个,”她甚觉丢脸,咳一声,向阮仲,“冰车在哪里?这便出发吧?” 余下几人也都跟了上来,闻此安排皆有些目瞪口呆。 “过河道出城是必须,过便是。逛早市从哪儿冒出来的?很闲么。”竞庭歌秀眉高挑,一如二十一年来任何时候,憎恶游山玩水浪费时间。 慕容峋也觉不妥,“此赴锁宁顾兄还有要事须办,无谓耽搁吧。” 第502章 远航 他看向顾星朗,全不知对方已经丢了脑子,一门心思只想把什么十二岁时同片河上滑冰车那段抹掉—— 今日要与阮雪音共滑。顾星朗暗定策略。至少也要并滑,完全覆盖掉她和阮仲那段共有记忆。 “总归要走这条河道,顺便看看早市多花不了什么时间。锁宁城和圣君都不差这一时三刻。”便听他答,“崟君你说是吗。” 阮仲不置可否。 冰车成列排在河道两侧。前后尖,中部宽,看似船形,却只够一人坐滑。沉疾付了钱两,一人一车入河道。顾星朗、淳风、纪晚苓都是初试,两手各握一根底部为钉的木棍摸索;阮雪音显然会,只技艺不佳,能滑罢了;阮仲、竞庭歌和慕容峋却一看便知高手,速度快,姿态好,片刻功夫便至较远船铺前看起了花。 “你这样何时能抢到人?”竞庭歌语重心长对阮仲,向后一瞟,“赶紧跟她一起啊,没见顾星朗又被纪晚苓拖住了?” 真拖住了。顾星朗淳风沉疾都是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