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简单的骨汤。” 素知纪晚苓厨艺不俗,昔年给战封太子送饭菜练出来的;去岁在夕岭便尝过,今日再品,确鲜香,比自己不知强多少。 “瑜夫人有心了。吃喝一类,殿里会张罗,回头不必再这样费神费力。”阮雪音喝尽碗中汤,就着云玺递过来的绢子拭嘴,又饮水漱口,方得清爽。 “我下厨是我的心意责任,君上的第一个孩子,合该倾力照拂。各司我都吩咐过了,你缺什么,让云玺去要便是。” 总共两个人的后宫,这般阵势实有些滑稽。但阮雪音已渐渐习惯她一丝不苟—— 非刻意做场面,更像教化而来的习性,烙在骨子里。 “多谢。”遂不推搪,饮茶闲聊,“照理有孕不到三个月,不该闹得人尽皆知。” 从前阮雪音不会起这种话头。然今非昔比,纪晚苓亦开始习惯。“也是没办法的事。臣工们发难,又在皇陵,既有眉目,当然要说出来解困。” 倒无避忌。 “臣工们所言,其实合情理。”阮雪音再道。 纪晚苓一怔,抬眼示意蘅儿出去。 云玺何等乖觉,立时也出了殿门。 “早些时候君上离开,说是赴下午与纪相的茶约,在明光台。” 烟萝水榭午宴原没请纪桓,阮雪音也是才听顾星朗说。 纪晚苓点头:“此事我知道,搬来的四个箱子,其中一个便是父亲今日带进宫的,托我转交佩夫人以贺新喜。已经禀明了君上也查验过了,你放心收便是。” “有劳瑜夫人代为致谢。” “应该的。莫说你我都居后宫,单凭你是庭歌师姐,也该格外与相府亲厚。” 阮雪音心下微动。“如今状况,于你于相府颜面有损,是我过失。纪相胸襟,令人钦佩。” “不是没想过争回来。”纪晚苓没看她,抬手自斟茶,极慢,视线锁在流淌的碧水间,“是我争不过你。我试了。” 阮雪音全没料到纪晚苓,堂堂纪晚苓,会有这番话。 以至于接不上话,只看着她脸。 “这话我也只能对你说,对母亲和月姐姐都开不了口。”那双杏眼终抬,潋滟不减当年,“我输了。我太了解他,所以不用再争。只能你们两个自己输给时局,或者时间。” 她也实在很会说话,输都输得姿态高高。 而阮雪音又真没有胜利者的快意。从来没有过。 “举国女课开,除了授香,琴棋书画、刺绣茶艺也都在不同区域试推。两个月内我是上不了课了,瑜夫人在这些事上造诣极高,得空无妨现身,也是皇室对民众的恩典。” 纪晚苓盯她几瞬,“是这个?” 阮雪音乍听没懂,旋即反应,没回。 “我若不去呢?”纪晚苓笑起来。 “去不去随你心意,我也只是建议。”阮雪音道,忽觉这番对答耳熟。 “与其久困深宫,不若出门做些实事,比如授人以渔、福泽百姓。日子长了,又兼君上有意革新,能走出另一条路也未可知。这样的机会,我自然去,你明知道。” ——我都可以做上君位,长久留在自己的国家,与母亲族人相伴了,又怎会傻到回去争一个对我无心亦无情的男人。姐姐,你明知道。【1】 去岁,韵水城,引凰台子夜,段惜润的话。 是这个耳熟。 她们都认为是她的设计,将祁国后宫各殿之主一个个送走,送上明路。 阮雪音没有以此为目标筹划过这些事。但她承认,造势之时,她想过这样的可能。 “我不知道。”遂同样以实话,以当初答段惜润的话答纪晚苓,“每个人想法太不一样。我只是讲出可能,决定在你。” 【1】437引凰 第609章 掷千金 纪晚苓于第二日出宫至茶室,名目是佩夫人初有孕,须静养,霁都城的女课事宜,暂由瑜夫人领衔。 前一日今上与当朝相国纪桓明光台饮茶,也为人乐道。据说前者向后者长揖行了学生待老师的大礼,令观者皆叹: 一日为师终身相敬,天子心怀。 阮雪音有孕的消息自也传到了麓州,民众热议遍街坊,独九思巷内上官府噤若寒蝉。 这么个昔日张狂的家主,竟将一整个府邸调教得比皇门宫室更严谨。竞庭歌每每立廊下观院中无声往来,都觉三十年河东。 生时再不待见,口口声声不认这场父子,一朝死别,还是心软,还是要回来挑家族前程的大梁。血缘之题,她下山这些年来观瞻,实在比以为的更强大、更牢靠。 以至于老师离世那个日夜,阮雪音流过的泪,她一直觉得,至少有那么几滴是为阮佋。 那丫头永不会承认罢了。 肚腹已经隆得高高,而她没多少累赘之感,除了夜里睡觉难受。暮色至,今日上官宴说了要回来吃饭,她也便不急,扶着肚子观高墙外极远的落霞。 “如夫人,抓到了!”一名婆子这时候过来,神情叵测低声气。 竞庭歌一挑眉,“几个?” “三个。” 竞庭歌挺着圆肚一身主母派头,气势汹汹连过三进院到了大门口。 居然是一个男人两个小孩,鳏夫带儿女双全的局面。男人被绑死了双手押着,两个孩子分别被两名家仆按了肩,倒都志气好,高昂着头很不屈的样子。 “小小年纪,”竞庭歌扶肚,慢吞吞走到小女孩跟前,“做什么不好,跟着没骨头的父亲来人家门口烧纸。不是头一回了吧。” 自上官家定居麓州,门前烧纸的事就没断过。上官宴的意思是不管,竞庭歌怀着孩儿却受不得这丧门气,两个月来抓了一茬又一茬,已经送了五茬去官府。 据说都不了了之,连顿板子都没赏。 杀千刀的,举城欺负一家人,两个月了还没消停,百姓哪有这么长耐力? 她誓要将幕后主使抓出来,顺带搅麓州的风云。霁都那头大事毕,信王将归,正是好时候。 “头一回。”却听小女孩脆声应,晶亮眸子眨啊眨。 “昨儿不是你们?前天那几个人,可已经送去衙门了。” 小女孩转头望小男孩。小男孩睨着竞庭歌道: “昨日是我。” 观之也不过七八岁。“你跟我们家有仇?” 男孩摇头。 “那就是忠君爱国得很,咽不下先君和先太子的恶气?” 男孩竟认真想了想,点头。 “教得好啊!”竞庭歌终向那五大三粗却颇齐整的男人,“阁下必也是义士,我家老爷最喜义士,既来之则安之,一起用顿便饭吧。” 上官宴到家进正厅所见便是这幅场面。 竞庭歌挺肚宽腿坐在素日位置,桌边还有两小一大,五口之家其乐融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