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平大人正在殿中,焦急不已,要同下官一起去寻,被宁王殿下劝住了。” 顾淳风被更大的骇浪止住悲恸,心知不可能真抱着阿忆的尸首进内宫,遂请那将官拨两个人来接应,暂将自己的婢子安顿了,晚些再论葬。 戌时将过,天愈发黑,云层累叠一整日,就是不见雨。这下纪齐脱不开身了,想找理由,淳风先开口: “你去吧。我回灵华殿。” 那方帕子在怀中越来越烫,灼着他的心。“好。”再管不得许多,依臣下之礼一拜,“我上鸣銮殿请见兄长,问问长公主是怎么回事。” 顾淳风看着他,没有动。 纪齐已经转身迈步,见她不动,下意识停。 淳风上前,两人距离瞬间被拉近。这是鸣銮殿前,整个祁宫最大的一片空地,禁卫们都在远处看着。 纪齐还是退了一步,“不妥。” 淳风似没明白他意思,再次靠近,“给我。” 纪齐心头一跳,“什么?” 淳风抬起手,碰到他前襟,纪齐猛然后退,“殿下自重。” 她轻轻笑起来,第三次凑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衣襟,因离得近,不像动武,更像调情。“你对我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这时候讲自重?” “顾淳风。” “我看见了。你以为我全副心神在阿忆身上,定没看见。但我看见了。拿来。” 纪齐绷紧的神色终于出现裂隙。“寻常手帕而已。”垂死挣扎。 顾淳风探手入前襟,纪齐反手要擒她手腕。 “你敢。”淳风静声,面无表情看着他,手上动作却没停,“对公主出手,无论纪平有没有谋逆,你会先入大牢。” 纪齐抬至一半的手就那样悬停在空中。 顾淳风三指一拉,帕子翻出,其上有字,犹带体温。 第八百五十六章 本是同根生 “我不会将这东西就这么交出去,你放心。” 分别时她说。 “你告诉他,长姐无事,社稷无忧,一切还可商榷。若不能同时保全二者,我顾氏,定抄纪氏满门,一个不留!” 她狠狠看着他,似要将他的心剜出来。纪齐只觉浑身都痛,却是半个字说不出。 顾淳风转身之际也觉浑身都痛,心要被人剜出来。 但她小半生痛得太多,到此时竟也能忍。她深知这些话不该由他承受,深知他听了会痛苦不堪,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可她只能说给他。只有他能与纪平对话,从而,也许,还能改变事情的走向。 一路往内宫行去,她先照约定之法传信给神机营那名忍兵,让他们无论如何,抓住黎鸿渐。 而后她飞快去了岁羽轩,得知顾星漠无大碍,立在床边望着那沉沉睡颜片刻。 “既无大碍,弄醒他。” 张玄几愕然,“回禀殿下,十三皇子虽无外伤,到底,自高空疾坠,仍是受了至烈冲撞,恐怕——” “此刻弄醒他会怎样?留下遗症,还是会死?” 寝殿内从医官到宫人都被这直白的问法唬得不敢回话。 “那倒,都不——”终只太医令能回。 “顾星漠。”淳风听见“都不”二字已有数,“顾星漠,醒醒。” 喊不管用,她直接上手拽他,“起来!” 那睡颜的深静终于被打破,少年眉头蹙起,仍是没醒,神情越来越痛苦。 “殿下,殿下!”众人吓得不轻,张玄几忙过去,“殿下稍待,臣来,臣有法子。” 淳风方撤手,冷眼瞧张玄几施针,盏茶功夫后顾星漠睁眼,整张脸空洞,瞳中无物。 张玄几又望闻问切,顾星漠点头摇头作答,都无不妥,淳风命众人退下。 “能说话么?”她挨坐床沿,神情语气皆缓。 顾星漠嗯了声,似还难受着,有些茫然望姐姐。 “是我硬要将你弄醒,所以这会儿,该不好受。”淳风知他不喜人触碰,只隔锦被将手放在他小臂上,“你别怪姐姐,局势如此,瞬息必争,有些话,我只能问你。” 顾星漠眼瞳渐聚,慢慢有了些许神采。“黎叔非友,关键时刻或会取我性命。九哥说的。” 他没精神将顾星朗交代的所有都讲一遍,只拣要紧的,“他这会儿如何了?” 淳风亦不多问,“叫醒你便为这个。我命咱们的人秘密抓捕,目前还无消息。若抓到,怎么处置?” 顾星漠点点头,“九哥交代了,派神机营最强的忍兵,送他去不周山。” 寒意猝不防自淳风心底升起,浸染进骨髓,幽幽朝外发散。“不周山?” 顾星漠太明白,极难得伸手放在姐姐手背上,“是。沉疾的故乡,不周山。”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因不切实晓得前因后果,那醒悟亦模糊。 “你可知,两个时辰前新区八百里急报,”半晌她开口,声已经木了,“说他和薛战,都殉国了。还说九哥,也,” 她说不出那个字,停在这里。 顾星漠摇头,“应该不是真的。九哥走时预判种种,大半都发生了,或正在发生。他依然把着棋盘,控着棋局,所谓八百里急报,应该是计。黎鸿渐不就因此出手了?会有更多人露真容的。我得一直在这里躺着,姐姐,以配合九哥崩逝的消息。事已至此,避不过大乱,闯过这一遭,才能彻底破局定乾坤。那九万兵马,你得盯准时候,轻易动不得。” 淳风点头,终没忍住问:“你在明光台,原是何打算?若没有阿忆——” “明光台下宫墙附近,有伏,神机营咱们的人。阿忆若不出现,他们会救我。我只是要逼黎鸿渐出手。” 所以她本不用死。淳风告诫自己别这么想,却是止不住,脸色愈加苍白。顾星漠握了握姐姐的手, “但那样的话,也会暴露我有兵马,至少有人手可用。所以阿忆,帮了咱们大忙。” “我知道了。”顾淳风回神,“这就去安排黎鸿渐那头。你千万保重自己。” 她开始不再为一人而停下其他该做之事了。剧烈连绵的变故原来真会让人心变硬——唯有筑起心防,才能继续应对,所以不该叫硬,更该叫坚强?她忽有些理解竞庭歌一类人的心硬,也许非如此不足以支撑一世前行吧。 顾星漠苍白着脸一笑,“我应该暂时稳妥。姐夫,”他顿了顿,“纪平,似乎真的不是要篡权称君,更像是要为心中理想,奋力一搏。” 这才真正麻烦。 也会让所有人真正难办。 “你觉得,他会伤害长姐么?”淳风不打算将淳月失踪的消息告诉他,徒增烦恼,但这一项,她很想听他判断。 “这种事情,恐怕你们女子的感觉更准。”顾星漠面露难色,“且我常在夕岭,对长姐和姐夫素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