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的。阮佋一向嫌阮雪音素陋,每年归来都嘱姝夫人另备行头,宫宴时换上,以应付场面。 是件海棠红,较桃红深,又不如绛红正,莫名其妙掺着紫,说妩媚吧,穿在十岁的女孩子身上极不合宜。 竞庭歌认定夏杳袅是故意的。她们母女都穿端正的绛红,显得阮雪音的红名不正言不顺,那海棠红还老气,小姑娘家根本撑不住。 但阮雪音撑住了。约莫因肤白胜雪,又气度出众,那俗气的盛装被她染出仙气,跳脱在锁宁烟雨里竟至明艳。 “也没那么丑嘛。”彼时竞庭歌悄道。 阮雪音十分嫌弃,尖着鼻子嗅,“你能闻出是什么香么?”来自身上宫裙,“好烦人。” 竞庭歌跟着嗅,“咦——这么浓,专程熏的吧?这坏女人。” 她说完就看见了阮仲。 站在假山下水渠边,十二岁的少年,个子已挺高,模样英俊,就是戾气重,整个人似携着大团的乌云。 她看见他看阮雪音了,一眨不眨,眼瞳深处分明有她看不懂的暗涌。见竞庭歌望过来,他飞快转眼,然后大步流星走开了。 “那是谁?”她好奇问,视野里只余一个背影。 “阮仲。”阮雪音答。 “那不就是你兄长?一年见一回,招呼都不打?” “你见这宫里谁与我招呼么?” 那倒是,可——“我记得他也没什么好出身吧?半斤八两,还敢跟你神气?” “不是神气。”阮雪音带着她也往影宸殿走,“他不爱说话。” 竞庭歌好笑,“还有比你更不爱说话的?” 阮雪音认真想了想,“我好像比他话多。” 竞庭歌因此在之后的几日里格外留心,渐渐察觉那暗涌似是情愫,十足震惊。 “你不能喜欢自己的妹妹,虽不同母那也是同父。有病吧?” 那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在离宫当日,很突然地冲到跟前。 阴沉如阮仲亦脸色大变,素昧平生,无头无尾,却正中靶心——属于竞庭歌的石破天惊,他头回见识。 “你才有病。”许久回出这么四字,声音明显硬涩。 竞庭歌便知猜对,有些失语,暗幸阮雪音不住崟宫,打算回去便告诉老师。 “这里还有一枚花钿。”雪原幽寂林子更寂,尤显得阮仲声如冰棱。 竞庭歌思绪被拉回,眯着眼看他笔尖落处。 “没有。” “有。” “真没有。” “真有。” 竞庭歌横眉,“那去问小雪!” 被画之人还要被拉去裁决,真是要多荒唐有多荒唐。洞穴通道内,阮雪音无言看两人的脸,又看画上自己的脸,实在没忍住:“哪有这么好看?” 画中人真如画中人,十岁的年纪,天仙一般。 对面两人不耐,齐声:“你先说这里有没有一枚花钿?” “小小的,六瓣梅,赤金色。”阮仲补充。 阮雪音早不记得了,满头珠翠皆是宫中姑姑手笔,没一样经过她的首肯。“你们看着办吧,满意就好。” 顾星朗很满意。 他与慕容峋恰好归来,从阮仲手里接过画像,一看许久,心神皆凝。 “可惜颜彩不够,否则能更好吧。” “已经很还原了。”竞庭歌嗤笑,“丹青之妙,不在色丰,讲意境充实。” 顾星朗看阮仲。 阮仲微一点头。 “大作完成,却无美酒庆贺,可惜。”慕容峋笑道。 顾星朗扬声唤人去找。 千里跋涉,带来的喝光了就是没了,四野无人,大半夜上哪里去找?这指令着实豪横。 但阮雪音约莫猜到他在做什么。 五人围炉,长夜悄寂,都觉莫名,又都莫名揣着盼头。 一炷香后纪齐来禀,两手空空。 “树下可找过?雪地里,挖一挖。”顾星朗道。 景弘八年冬,信王谋逆,上官宴曾奉旨回家中取酒,说埋在老梅树下,只一坛子,叫梦千年。顾家兄弟二人在鸣銮殿前玉阶上饮尽了那坛酒,信王随即踏上归途。 阮雪音彻底确定了他在做什么。 又一炷香后纪齐再出现。 怀中一坛酒。“陛下,有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 知己 景弘八年那晚竞庭歌全程在场,只是上官宴回去拿酒的时候,她陪阮雪音在帐内。 所以她只知上官宴出宫拿了酒,不知老梅树,也就不知顾星朗让往树下挖而真的挖来了一坛酒,其背后的意思。 酒被温上,顾星朗亲自试冷热,某一刻说“好了”,盛出来,浅浅一嗅,又抿一口,微笑,再盛一碗,递给竞庭歌。 “这酒叫梦千年。尝尝。” 竞庭歌伸手接,陈酿入口的瞬间忽明白了顾星朗为何将第一碗给自己。 有些明白不需要凭据。 有些凭据不能够说破。 不能说破的凭据,往往也不叫凭据。 她一仰而尽,引慕容峋侧目。 阮雪音见状,起身再盛一碗,递给慕容峋。 慕容峋刚接过来还未喝呢,竞庭歌起身往外走。 径直往外,都没折回居住的洞内拿斗篷。 “她会冻死。”阮雪音随之起身,自去披了斗篷,又拿竞庭歌的,跟出去。 洞外纪齐值守,竞庭歌正问他话。纪齐一壁指不远处,一壁要将套在铠甲外的袄子脱了给她。 “留给你的公主殿下吧。身为男子,要守德行,不可随随便便给姑娘披衣裳。” 纪齐被堵得半晌才接上话:“你是我姐,又不是什么姑娘。” “那也不用。” 阮雪音便在这刻上前,将斗篷往她后背肩头一挂。 竞庭歌嗤笑,拉住系带熟练打个结,稍作整理,朝方才纪齐所指的方向去。 是一棵寻常高木,数日来行经过太多林海,她早已不留心都是些什么品类。 以至于暗夜再想分辨,竟是不能,眯着眼好一顿瞧,没个所以然,只得问后脚到的阮雪音: “这什么树?” “紫椴。” 竞庭歌转头挑眉:“这都能看出来?” “刚下车那会儿天未全黑,看了一眼。这附近就一棵紫椴。” 竞庭歌点头,“我就记得是片松林。”虽未留意,多少有印象。 “嗯,剩下的都是红松。”阮雪音淡道。 竞庭歌低头去看雪地里的坑。酒是从此处挖出的,离洞穴很近,所以一炷香的功夫便找到了。 她盯着那个坑,“紫椴为何长在红松林中?” 阮雪音颇不满意,“你习地理,这些都是学过的——” “我又不像你习医,二十几年如一日跟花花草草打交道。小时候背得滚瓜烂熟,长大了不用,还不是忘了。” “此树就爱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