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以为忘记了,其实在心里。在心里的东西,不会被任何外力消除,时间也不行。” 上官宴自觉失态,灿笑补救:“你是不是懂巫术啊,引人剖心那种。” 阮雪音也笑,“好多人这么说。” 上官宴就着微茫火光看她的脸,眼眸有些深,“在白国那阵,我是真生过些心思的。当时并不确定你与那小子的情意真假、是否做戏,想着如有可能,和你搭伴过日子甚好。雪儿,你让人舒适。” 阮雪音已过了为这种话忐忑无措的年纪,且这种话由上官宴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语气讲出,并不令人无措。“那你真是与众不同,多数人会嫌我冷淡寡言的。”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上官宴轻快不少,“或者说,是没用对和你相处的方式。而我一上来就会,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是两人能成为知交的原因。阮雪音确定他所谓搭伴过日子,更似好友,而非夫妻。 夜越发沉了。 “此来只是打算见面聊聊么?”阮雪音心系那头,不想久耗,问出要紧一题。 “原本是。” “然而?” 上官宴转头眺那头,“然而有人不安分,且有充足理由说服那小子帮手。” 黑暗中风声乍起,似有无形之力因这句话蠢蠢欲动。 “回去吧。”他蓦地站起,“问一问远道而来的诸位友朋,是今夜就去等神光,还是稍作休整。” 神光已在天幕了。 阮雪音走出林子忽觉异样,抬头便看见浓绿的光如一尾绸缎悬浮,缓慢摇曳。 上官宴随之抬头,笑道:“喜迎你呢,昨晚都没有。” “比我以为的要少,和窄。”但依然震撼。 “这个确实小巧,有更壮观的。” “会整夜都在么?” “不会。长则一两个时辰,短则稍纵即逝。” 阮雪音着了迷,迈不动步。 “娘亲!”却听朝朝的喊声远远传来。 她只得迈步,与上官宴各披着一红一黑两件大斗篷行在暗夜里,画面也颇震撼。 走近了方见阮仲在旁,该是被孩子闹得非出来等她不可。 “你也有要事找我娘亲?”朝朝瞪着一双鹿眼,气鼓鼓。 上官宴一怔,待要回答,朝朝继续埋怨:“怎么每遇一人便要将我娘亲带去别处?世叔是,你也是,不会都喜欢我娘亲吧?!” “朝朝!”阮雪音轻斥。 上官宴好笑极了,旋即诧异:“世叔?!” 朝朝走近,抱住阮雪音的腿,“都不要来跟我抢娘亲了!哼!” 上官宴进屋了还在发笑,一眼瞧见顾星朗正闷头吃喝,径直过去挨坐下,“有点惨啊,世叔。” 顾星朗险些噎了,“滚远些。” 上官宴越发幸灾乐祸,自斟一杯慢慢饮,“重逢也有日子了吧?竟忍到这会儿还没戳?不像你如今作派啊。” 他如今行事比从前狠厉,也更少耐心。他虽在苍梧,十分清楚。 顾星朗见他喝酒,没忍住递空盏过去。上官宴识趣斟满,看着他一口闷下。 “她不让我戳。” 上官宴实在爱看他吃瘪受挫的样子,心中更对阮雪音欢喜有加,憋着笑道:“也是,吓着孩子,毕竟这么些年都没有父亲——但朝朝会问吧?她总要答。哎哟,不会告诉她爹爹已经不在了吧?所以不许你认。” 顾星朗真想将手中杯往他脸上砸。 到底忍住了,咬牙一望,瞥见慕容一家,转头挤出些得色:“半斤八两。心里难过得很吧?强撑什么。” 上官宴循他视线默看瞬息,很快收视线。“能有那两年父女缘分,我很知足。”他与他情形本不同。这般说,再将彼此的杯盏斟满,低低举起,碰一碰顾星朗那杯,“看一看神光,聊一聊时局得了,然后好聚好散,各回各家。” 顾星朗看着杯中酒因他碰撞荡起涟漪。 眸中光影变幻,转头时已带了发自内心的浅笑,“怕了?” 上官宴回以一笑:“怕。所以一见这石堡内无人,便传令扶峰城的军队北上了。”他掐指略算,“最快明日能到吧。除非你们今晚就动手。” “今晚动手你挡不住?” “你知道我的,素来张狂,其实胆小。” 是说就算挡得住,也会因胆小而自觉挡不住。 那就是能挡住了。 另一边阮雪音正用饭,有些狼吞虎咽——寒冻与论事都太损耗了。而除了她与上官宴,其他人进屋后没多久便开始吃,已差不多了,所以此刻朝朝和阮仲闲得很,一左一右,接连往她碗里夹菜,顷刻堆出小山。 “这个豆腐也好吃,娘亲尝尝。”朝朝用筷子刚得心应手,近来很爱操练。 阮雪音不熟北地佳肴,却也一眼看出是道宫廷水准的好菜,多半上官宴从府里带来了大厨。 “嗯,好吃。”她细细嚼,慢慢品。 “阿岩说叫赛金砖。” 煎得金黄,加料炖烧,微酸泛辣,名副其实。阮雪音又吃一块,暗怪蔚宫中还有这么合口味的,比较像崟国菜。 阿岩闻声过来,“爹娘也说没吃过,娘亲喜欢得很,爹爹都不高兴了。” 几句话乍听不相关,阮雪音和阮仲稍反应便明白了——这赛金砖该是上官宴的独创,并非蔚食,且很明显,在投竞庭歌所好。 其实也是阮雪音所好,但慕容峋哪想得到呢?吃醋还在其次,更自恨已不在高位,无法予妻女锦衣玉食吧。 室内灯火漫,阮雪音不动声色望对面。 竞庭歌满脸愠色,猛一个起身便要往外走。 另一侧上官宴瞧见了,招呼道:“先别出去啊,有好东西让你们尝。” 自然是刚才的泉水煨蛋,一路提回来已经凉了,他吩咐加热,侍者正好送至。 “阿岩朝朝!过来!”从前隔三差五便见,他仿佛还在昨日似的,张口就来,十足亲热。 不认生如朝朝亦有些傻眼,与阿岩对望。两个孩子又分别望娘亲,惹阮雪音与竞庭歌也对望。 “去吧。”阮雪音道。 上官宴与顾星朗便自然而然剥起了鸡蛋,各为女儿。眼看孩子们吃得香,继续剥,让拿给娘亲。 竞庭歌还立在中央,想及方才与慕容峋拌嘴,一把接过阿岩递来的蛋,就那么站着吃,吃完道:“确实不错,再来一个。” 屋内除了顾星朗人人知她不爱鸡蛋。 慕容峋就更知她是故意气他,冷笑道:“将我那份也吃了便是。” 上官宴一笑,“确实有。”向竞庭歌,“来吧,我再给你剥。”便拍旁侧坐垫。 竞庭歌当真迈步。 慕容峋脸黑得如暗夜墨色。 此人从前就会为上官宴的事着恼,阵仗挺大,竞庭歌说过。阮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