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腰间摸出一大串钥匙,道:“老爷的书房里放着不少老太爷的东西,先前离开沈园,老奴怕那书房出甚岔子,索性便叫人锁了,老奴这就去开锁。” 容舒也不急着去三省堂,同江管事作别后,便往漪澜筑去。 漪澜筑种满了花花草草,一个多月不曾回来,这会满地都是枯枝落叶。 张妈妈正指挥着漪澜筑的仆妇婆子清扫,见容舒回来,忙上前握着容舒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柔声道:“姑娘这月余吃了不少苦罢?瞧着又清减了些。” 容舒的确是清减了不少,她笑了笑,撒娇道:“我倒是不觉得苦,就是觉得嘴馋得紧。今儿妈妈给我蒸个羊酪,炖个鹿脯,做个蟹酿橙,再煨个小吊梨汤罢。” 张妈妈笑着应好。 做这些菜可得费不少功夫,晚膳前要吃上这么几道菜,这会就得去把食材挑好。 张妈妈望了眼天色,道:“老奴这就去大厨房。”说着,叫了两个仆妇便匆匆出了漪澜筑。 容舒望着张妈妈远去的身影,唇角的笑靥微敛。 进寝屋换好衣裳,她捡起两本游记,对落烟道:“走罢,我们去书房。” 第六十二章 三省堂。 申时刚过, 午后的日光穿透窗牖薄薄的纱纸,在地上落下个斜长的光影。 书房里并未掌灯,灰蒙蒙一片。 容舒望着藏在书架后头的那面墙, 提灯走过去。 越往里走, 光线越弱, 行至那几幅画跟前,她踩上一张脚凳,借着手里的灯盏, 自上而下,一寸一寸地看。 三幅画皆是挂在墙上的木橼上,容舒目光定在中间那一根短短的木头,那木头上的磨痕比另外两根木橼要多, 说明中间这幅画时常被人拿下来。 是为了观赏把玩?还是因着旁的原因? “落烟姐, 你替我拿着灯。” 把烛灯递给落烟,容舒踩上一张脚凳,将中间那画取了下来,平铺在桌案, 垂眼细看。 “落烟姐看看这画, 可有甚蹊跷之处?” 落烟是个粗人,对这些个文房墨宝惯来不懂, 就着灯光细看几眼后便道:“看不出来,瞧着就是一幅画。” “我亦看不出有何蹊跷。” 容舒蹙起眉峰,那夜她就是在看这幅画时, 张妈妈忽然出现在身后的。 舅舅时常取下这幅画, 张妈妈又一副不愿意她多看这画的模样, 她还当这画有问题。 可她还真瞧不出有甚不妥之处。 落烟说得对, 这就是一幅画。 非要说有何特别, 那便是作画之人画工极好,当得起一句大家之作。 只这样一幅画,张妈妈为何不愿意她多看? 是她想多了吗? 容舒按下心头的困惑,正要将那画挂回去,然视线扫过墙身,动作蓦地一顿。 “怎么了,姑娘?”落烟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墙面,也好奇地看了过去,道:“这墙可是有哪里不对?” “劳烦落烟姐把灯给我。” 容舒放下画,提过烛灯,将明亮的烛光照向墙中的某一处。 这是一面木墙,用的是最好的沉香木,墙木里暗纹交错。 容舒细长的指贴着光里一截墙目缓缓游走,勾连出几条首尾相连形成一个长盒形的图案,道:“这里的木色与旁的地方不一样,颜色要浅一些。” 落烟顺着她的指看,那几条线的颜色的确要比旁的地方浅一些。 落烟面色一沉,屈起手指在墙上一寸一寸地敲,敲到细线围住的地方,那“笃笃”声显然要空一些,散一些。 “是空心的,这木墙里应当有个机关暗盒。”落烟拧眉盯墙,沉声道:“就是不知晓如何启动这机关。” 容舒先是看了眼桌案上的画,想到什么,眼睫一抬,再次定定看着中间那块木橼。 那木橼上的磨痕,不仅仅是取画时留下的。 容舒眉梢一松,掌心稳稳抵住那木橼,用力一按。 一阵细碎的窸窣声过后,那个与墙身同色的暗盒从里缓缓推了出来,里头放着个古朴的雕着瑞兽捧珠的木匣子。 容舒与落烟对视一眼,迅速取出那木匣子,下意识便想要打开。 只她将这木匣子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压根儿寻不着锁扣。 这东西就像是用四片卯榫相合的厚木头拼成一个严丝合缝的木盒,连个开口都无。 容舒把木盒放耳边摇了两下,“里面有东西,这是个机关锁。” 天色渐渐暗下,她们不能在书房再多逗留。 容舒当机立断道:“把它带走,实在不行,便砸碎了!”说着,随手挑了几本书册,与落烟快步出了三省堂。 张妈妈正在漪澜筑里张罗着晚膳,见容舒提灯归来,不由得蹙眉道:“姑娘这是又去哪儿了?怎地不去屋子里歇歇?您在外奔波了月余,可莫要累出病来了。” 容舒抬眼看她。 眼前这妇人始终是她印象中那个温柔的万事皆以她为先的乳娘。 每回她生病,在身旁照料她,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唱小曲儿的一直是她。说是乳娘,实则在容舒心里,张妈妈早就与亲人无异。 如今尚且不知木匣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她到现在都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张妈妈那回在书房催她离开,不是想要阻止她看那幅画,也不是怕她发现画后面的机关。只不过是怕她弄坏了画惹舅舅不喜? 毕竟,一个寻常乳娘怎会知晓主人书房里的机密? 除非她不是一个寻常的乳娘。 倘若当真不是,张妈妈又能是什么身份? 容舒弯起唇角,道:“这不是一下子闲下来有些不适应么?索性就去三省堂取了几本书册看。” 说着,跟献宝似地给张妈妈看她精心挑选的书。 这些书俱都是地方游记,是当初沈老太爷外出走商时带回来给沈氏看的。 容舒跟沈氏一样,自小就爱看这些杂书。 张妈妈笑着摇头:“您夜里可不能看太久,仔细眼睛累着了。” 说话间,外头的仆妇已经将晚膳端了进来,容舒看了眼,都是先前她说要吃的几道菜。 容舒在铜盆里净手,接过张妈妈递来的帕子,边擦手边道:“落烟姐那头可送膳过去了?” 张妈妈笑着说送过去了,“落烟姑娘还说她这段时日累坏了,今儿要早些歇。” “那便别去打扰她,免得回去上京,霓旌要说我刻薄了。” 夜里张妈妈就在屋里守夜,待得榻上传来匀长的呼吸声,方起来,走向窗边的书案,悄无声息地翻看容舒从书房带回来的书册。 弦月如勾,更鼓声声。 她的身影投映在窗纸上,半盏茶过后,那影子方缓缓消失。 第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