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 王氏当初能在京城挺下来,一是因为京城是天子脚下,加上一点运气,二则是王氏自身强硬泼辣,豁得出脸皮。 眼下慈恩堂的成年人和半大小子加起来有三十多人。其他妇孺和身残者差不多二十人。 说难听点儿,一只蚂蚱难蹦跶,一群呢? 叶音暂时停止了捡人,如果再往慈恩堂添人,恐怕城里的官爷就要来找他们说话了。 他们收拢的第一批人,贵精不贵多。 风中卷了热意,城里的街道上突然新冒出了几家小摊子。有烫食,有夏日解暑的凉饮。价格便宜。 邵和看着小弟们卖力吆喝,撇了撇嘴,但身上新衣服浸出淡淡的草木香,又抚平了他的烦躁。 很寻常的麻布,但自从他离村后,很久都没穿过干净衣裳了。 “你们这酸梅汤怎么卖啊?” “叔,酸梅汤三文钱一碗。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小孩儿忙不迭推荐,还用竹杯打了一点儿给人尝。 男人被这种热情逗笑了,他接过竹杯尝了尝,“行,你给我来一碗。” “好嘞。” 邵和看着三文钱进了钱袋子,眼神动了动。这么轻易就把钱赚了。 他以前要么靠抢的,要么学人行乞,说半天好话才得几个铜板。不过有时候遇到一些公子哥,对方让他学狗叫,就给他一两银子。 邵和抄起破碗砸人脸上,一溜儿跑了。 现在这样不失尊严,而又麻溜的挣到三文钱,还是他第一次体验。 甚至这只是一个开始,后来又来了其他人。妇人,老人,青年等等。 也有人跟他们讲价,一名四十来岁的男人剔着牙,挺着个大肚子,高高在上道:“我要的多,十碗酸梅汤二十文钱。” 其他孩子都愣住了,下意识看向邵和。邵和差点忍不住讥讽回去。 他默了默,忍着气道:“客人,小本生意不讲价。”在对方生气前,他补充了一句:“但你第一次来我们摊子,可以免费送你一碗。” 男人脸色变换,最后咕哝了两句,应了。 三十文钱落袋,同行的孩子看着邵和,眼里都冒星星了。 “哥你太厉害了。” 如果是他们,刚才可能就做不成那笔生意。 邵和哼了一声:“那是。大哥总是不同的。” 他无师自通了先进一大步,再退一小步的策略。 当然邵和现在还不明白那叫策略,他只是直觉可以那么做。 生意还在继续。 邵和抬头朝斜对面看了一眼,行人来往,摊贩吆喝。 他挠了挠头:奇怪,刚才好像有人在看他。 背阴处,叶音询问顾澈:“你觉得如何?” 顾澈:“可琢。” 叶音收拢的那批人里,邵和是最有攻击性的。连成人都比不了。 这不是说慈恩堂的成人都是好的,他们也许会伪装。但谁也没有读心术,因此只能看到表露的东西。然后抽丝剥茧般探寻。 再有,邵和愿意护着身边的人,这点可取。可惜戾气太重,还有得磨。 跟邵和性子类似的还有方白,或许是方白比邵和小两岁,锋芒要少些。 叶音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当初被方白咬过的地方已经痊愈了,只是每次想起,叶音都有些无语。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落在她手臂上,掌心灼热,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给她。 “还疼吗?” 叶音试图抽回手,没抽动,她低声道:“早就好了。” 叶音:“我们去看看其他摊子吧。” 顾澈看了她良久,才松开手。 今日是第一天,其他人也在观望,就算有找麻烦的,估摸也是明后两日。 黄昏时候,邵和让其他人收摊,他死死攥着钱袋子。这是他们一天挣来的,凭自己劳力挣的。 干干净净,堂堂正正。 那张棱角锋利的脸都舒展了,变得柔和些许。 “哥,我们回家了。” 邵和听到【回家】心里颤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他拿了最重的木桶,带着其他孩子出城。中途他停下张望。 “哥怎么了?” 邵和拧了拧眉,又是几道目光,可他没找到人。 “没事,走吧。”他有意无意地把年龄最小的孩子带在身边。 某个角落里,一名混混模样的人破口大骂:“臭小子好敏锐,差点就暴露了。” 同伙嗤笑:“暴露了又怎么样。” 混混愣住:“对啊,暴露了又怎样。” 他们是混混啊,怕个球。 晚上回到慈恩堂,众人清点银钱,邵和他们一行是卖得最多的。其他人稍次,而以马康为首的三个成年人却是银钱最少。 面对叶音和其他人的目光,马康涨红了脸:“我们嘴笨,实在没卖到钱。” 邵和捻着一块煎豆腐嚼着,幽幽道:“我怎么记得你们拎着空木桶回来。” 昏黄的烛光下,马康眼里闪过一抹狠厉,稍纵即逝。 他抬头:“我们…我们卖得便宜。” 邵和又捻了块豆腐,“三文钱够便宜了。” 马康:…… 马康身后的两人深深低着头。 叶音刚要开口,马康忽然暴起,指着邵和:“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私吞钱了是不是。” 他大张双臂:“那你们搜啊。” 随后,他又一脸悲愤地看向叶音:“音姑娘,你帮了我们是不假,可我们也不是吃白饭的,你不能这样侮辱我们。” 叶音眉头挑了一下。如果她还没有失忆,她记得当时捡人时,马康表现的最诚恳,说要当牛做马报答她。 还没怎的,就是出去摆了一天摊就硬扎起来了。 明明她都已经展露了武力,还是有人觉得她可欺。 不过叶音转念想到严酷刑法都止不住恶人贪官,又觉得眼前马康的问题不算个事。 叶音装作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余光扫过悠哉悠哉看戏的邵和,她忽然看邵和这个刺头都顺眼了些。果然凡事靠对比。 赶在邵和继续拆穿马康前,叶音道:“到此为止,各自回去休息吧。” 马康:“音姑娘,我…” 叶音神色淡淡:“我累了。” 邵和翻了个白眼,又在身上擦了擦手。 叶音:“……” 就不能讲点干净! 不讲干净的邵和口也没漱,回到草棚倒头就睡。 城内,方白筋疲力尽,被小弟们背着回点心铺子。 “阿九哥今晚好凶啊,把大白哥都打趴下了。” 累到奄奄一息的方白睫毛颤了颤,“屁!那是阿九哥重视我。” “现在这世道多乱,拳脚越好,就越能活命。”方白越说越有理:“再说那是打吗?是吗,啊!” “那是操练。” 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