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辛婷很晚才回来,中午宋清扬去给她送了粥。
庞继华情况不好,医生说他下半身瘫痪,语言系统紊乱。他躺在床上,被包得像个木乃伊。宋清扬一看就松了口气:照这个情况,徐辛婷百分之百会抛弃他。
毕竟一个不能创造价值的废人,又是福利院长大的,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除了一些狐朋狗友,没有人会关心他的死活。如果有人来问,那就先哭穷哭惨,再找他们借钱。
只要庞继华不中用了,儿子和废人丈夫之间该选谁,徐辛婷的心里自然有数。
误打误撞,也算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宋清扬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心情大好,林川坐在沙发上发呆,见她回来,看了她一眼。
“我今天给咱俩请了一天的假。”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想不想要出去玩?姐请客,五十以内的消费全包,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宋清扬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徐辛婷给她的伙食费所剩不多了,但好在小城物价低,吃一顿串串喝两杯奶茶,再来几局街机,应该花不了几个钱。她就想着带林川出去走走,免得他老想着那件事儿。
林川从小就是个没有机会拿主意的,坳不过一心要让他转换心境的宋清扬,只得老老实实换了身衣服带上钥匙出门。
下楼的时候碰见吃完饭出门的街坊,大叔大婶免不了要关心几句,宋清扬也不说是去玩,只说是准备去医院帮忙,得他们夸了两句孝顺。
宋清扬看林川低头跟在她身后,听说去医院,脸上就僵了起来。她连忙拉起人,跟要打探庞继华伤情的详细八卦的邻居告辞:“我妈还在等我们呢,先走了婶子,回聊哈!”
十月的晌午,室外气温还有些热,街上没什么人,猪脚饭店门口趴着老板养的大黄狗,耷拉着耳朵和舌头,昏昏欲睡。
宋清扬推着车和林川走在树荫下,少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落后她一大截。
她回头看他,手上勾了几次车铃,“铃铃”的声音在安静的街上响起,连大黄狗都看了过来。
林川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快步跟上。
“到了。”她抬抬下巴点了一个方向。
林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小卖部旁边是一个有些旧的游戏厅,上面的招牌还是不知哪个年代的印刷风格,白底蓝字,写着“老苏游戏天堂”,“戏”字的斜钩上还打了个卷。
林川一脸茫然地跟宋清扬走过去,近看才注意到门框的两边还贴满了各种游戏人物贴纸。
老板是个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秃头大叔,吃过饭犯困,正在柜台上打瞌睡。宋清扬锁了车过去就嚷嚷着要二十个币,十块二十块五块和一些零钱拍在老板面前,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老板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抽走了十块和二十块道:“收你三十。”又拿了个小小的篮子,长得就像家里的菜篮,里面装了二十个游戏币。
“拿好,一次几币机子上都有标,自己看,去玩吧。”老板把篮子往她手里一塞,又撑着脑袋迷糊去了。
“老苏游戏天堂”这名字取得确实没毛病,里面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游戏机,半数以上都还很新,机子上贴着一币一次、两币一次、五币一次等标签。宋清扬巡了一眼,扭头问林川想玩啥。
少年没来过这种地方,小的时候家里有过一个插卡游戏机,那时林昊杰还没出轨,也没和徐辛婷结婚,有天他兴冲冲地从外面买了机子回来,拉着五六岁的小林川要教他打游戏。
徐辛婷从厨房出来,见他又花钱买不着调的东西,破口大骂,骂他心里没这个家,骂他没本事挣钱就知道花钱,说自己倒了大霉才嫁给他,她原先的姐妹嫁了好老公过得有多好。
生活加诸她的所有苦难都被她算到了林昊杰头上,林昊杰当场就气得把游戏机摔了上去和她扭打,那时候,两人不是夫妻,也不是父母,都是对方的痛苦之源。
小林川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被迫早熟,他想说别打了,可是他一说话就结巴。徐辛婷一把拽着他的衣领提过去:“你看看你儿子,都几岁了说话还这样,字也认不好,比人家幼儿园小班的还不如,都他妈随了你这个没出息的爹!天天就知道游手好闲玩烂,我瞎了眼了嫁给你!”
他们从客厅争吵、扭打,一直到卧室。
林欣还没有放学回来,他们也没有停止。小林川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捡起地上游戏机的碎片,捡起来,放在桌面,拿胶布去粘。
粘好了,就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等到日暮西垂,林昊杰从里面出来,他高兴地把机子举到给林昊杰跟前:“爸爸爸、玩……”
男人拧着眉,满脸的戾气,他接过游戏看了一眼,碎成这样已经没用了,心里想到本是个高兴的事情,又被徐辛婷这个疯婆娘发神经搅和了。
他一肚子火气,发狠把机子扔到垃圾桶里:“玩个屁,蠢货。”
几岁的小孩子,做不来细致活儿,游戏机本就粘得歪歪斜斜的,林昊杰一扔,它又在垃圾桶里散架了。
“阿川?怎么不说话?”宋清扬见他站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干脆自己拿主意,挑了个简单的试试水。
于是林川回过神时,就看着他向来文静乖巧的姐姐在正在疯狂打地鼠,打得非常欢乐,边捶边喊:“嘿!哈!唷!”
这类人在游戏厅非常常见,老板见怪不怪,默默掏出一副耳塞堵住自己的耳朵。
宋清扬痛快地打了一轮地鼠,抬头唤他:“来啊!超解压!”
于是林川默默陪着她又打了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