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宋清扬是个小丫鬟,叫泽芝。
虽然有个好听的名字,却是个容貌不佳的小丫鬟,左脸上烙着一块碗口大的丑陋胎记,拉出去就是小儿夜啼的祸首。
“唉。”宋清扬弯着腰给缸里的荷花换水,才一低头便跟水中那张可怖的脸撞上,忍不住叹口气。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签个生死契,就为了来这大宅院里当个丫鬟?这个白府,说大吧住了一屋子姬妾,挤得不行,说小吧,这又是城里最大的府邸了。
可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哦,不,她这个前世就是个丫鬟,五官平平无奇,脸上自带胎记,除了皮肤白点,个头也矮得没啥存在感。
最重要的是,宋清扬检查过了,她除了家务技能点满,其余啥都不会。
就这,还能因此得什么大机缘?
宋清扬换完水,捶着腰,忧伤望天:一定是哪个大佬搞错了。
哦,天色不早了。
她低下头,该去厨房领饭了。
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提篮,连个像样的食盒都没有,里面摆了一碟咸菜,一碟豆角炒鸡下水,一个鸡蛋并两碗清粥。
她用花布把篮子盖上,顶着厨娘和另外几个丫鬟的冷眼退出来,顺手拂去衣摆上被扔上去挂着的烂叶子。
这该死的以貌取人的世界,长得不好也要挨欺负,呸。
厨房里几个人还在叽叽喳喳地嘲讽她,远远地还能听到女子特有的略尖的声调,听得宋清扬心里十分想把那几个小东西嘴给撕了。
她动了动手,弯扣在花布上的指节有些微的抽动,但到底没能拿下来。
好吧,她如今就是个局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具身体做它原本该做的事,她的意志驱使不动它。
宋清扬调整心态,咽下了这口气,埋头往宅子里最偏僻的院落走。
这院落冷清得很,栽着成片的竹子,走进去,只有她踩踏干枝和风吹竹林的沙沙声,萧索又冷清。
她拐进去,打开其中一间厢房的门,将篮子里的菜一一摆上桌,只留下一碗清粥和一碟咸菜。
摆好了东西,又到书房去请人。
说是书房,其实只是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摆了一张桌脚高低不平的书桌并一张椅子,桌脚用石子垫着,维持平衡。桌上只有一套廉价的文房四宝,另有几摞翻得有些卷边的书。此外,墙上挂了几张主人写的字,就是唯一的装饰了。
泽芝敲门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在写字,砚台里的墨粒细碎分明,写到纸上咯咯沙沙。
“三公子,该用膳了。”
白家三公子名白琅,年十二,却比宋清扬还高半个头。他背着手有模有样地在练字,闻言头也不抬:“你拿去吃罢。”
他还没到变声期,说出来的仍然是童音,做派却很老成。
泽芝习以为常地应诺退下。
今天也是加餐的一天,嗨。
宋清扬来这里已经第三天了,以她匮乏的历史知识,看不出是哪朝哪代。她读取不了泽芝的记忆,偏偏长又得丑,社交也不好展开,一宅子里谁都想踩她一脚,压根没得聊,就更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只知道白家五个女儿,两个儿子,全是白员外一个人的种,姬妾生的儿子行三,就是白琅,小儿子行五,是正房夫人所出。
啧啧,宋清扬想到那个鬓发斑白、鬓边已经缀上老人痣的白员外,不由感叹:真是老骥伏枥,老当益壮!
要不是泽芝长得实在吓人,搞不好当年就要被那个求子成魔的老种马给霍霍了。
泽芝一个人吃完饭,又去院中扫落叶,扫完归拢起来,又抱了柴去烧水。
她是白琅唯一的侍婢。白琅出生没多久,生母就去了,作为白员外的第一个儿子,却不知为何并不受白员外看重,只是将将养着,不缺衣不少食,仅此而已。
白琅这个主子倒也好伺候,他沉迷读书,除了上私塾,每天就是写字看书,话不多,没要求,兴致上来了废寝忘食也是有的,泽芝做他的婢女,省心得很。
只一样,这位三公子,每天雷打不动地,傍晚时候要洗澡。
宋清扬看着灶膛里烧得旺旺的火,心说这人还挺爱干净。
她尝试过在心里呼唤010,但那边一直没有回应,刚开始还好,日子久了就觉得孤独。
当泽芝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
整个白府没人把白琅放在眼里,好似没这个人一般,泽芝作为他的侍婢就更不必说了。
她每日只守在白琅这个破落院子里,做着浆洗、洒扫等杂务,白琅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外出,一天和她说的话也不超过五句。
除了每日两餐要去厨房取,说是被全世界遗忘也不为过。
宋清扬使唤不动这具身体,只能每日待在里面看泽芝日复一日地重复这单调的工作,仿佛在洗脑循环史上最无聊的广告,除了昏昏欲睡别无他法。
这天宋清扬从用完早膳,泽芝掏出搓衣板搓衣服开始,她就睡下了,等醒来,人已经在外面街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