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压抑烦闷,收好怀里的蜜饯袋子。 牛车走得还挺稳当,没有加剧陆清则脑子里的钝疼,天色擦黑时,才到了客栈外头。 陆清则扶着边缘慢慢踩到地上站稳,笑着和老伯道了谢,走进客栈里,额角还在突突跳,胸口发闷,几乎头晕眼花,思维僵直。 在城中逛了一日,八成是烧起来了。 他喉间干渴不已,手脚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走一步,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只想先回屋喝口水,便去叫钱明明一起离开。 昏昏沉沉地扶着墙走上楼,陆清则走进屋里,点亮油灯,便倒了杯茶水灌下去。 离开了一日,桌上的茶水竟还是温热的,没有刺激到喉咙,咽下去颇为舒适。 陆清则于昏蒙中眼睫一颤。 他明明吩咐了掌柜,不要让小二进他的厢房,什么也不要动。 陆清则陡然意识到什么,抬起眼,桌子对面是梳妆的铜镜,覆盖着水银,再打磨抛光过的镜子,在点了油灯后,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脸。 眼角那点被钱明明用铅粉覆盖住的泪痣,不知何时早就暴露出来了。 平凡的脸却突然生出了点泪痣,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妖异。 陆清则的脑仁忽然更疼了。 门口忽然传来阵敲门声,不紧不慢的三下,透着股压抑的冷静。 “我忽然想起,忘记告诉你我住哪里了。” 宁倦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你的信恐怕寄不到。” 旋即厢房门被推开,宁倦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边,语气依旧听不出异常:“看来尊夫人就算怀胎八月,也爱出去闲逛,我想拜会一下,却在整个客栈都没找着。” 陆清则撑着阵阵发昏的脑袋,明显察觉到这不是因为发热而产生的昏沉,喘息急促:“你……” 话音未落,他的手便被用力地攥住了。 宁倦的声音压抑得像是随时能够喷薄而出的火山,另一只手慢慢地挑起陆清则微微汗湿散乱的长发:“我有个疑惑,不知当不当说。” 陆清则自然没有力气回答他。 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眼皮止不住地往下垂,他在迷蒙中感觉到宁倦倾下身,嗅了嗅他的头发,冷漠的嗓音钻入耳中:“陆怀雪,你这副身体,当真能娶妻吗?” ……这小兔崽子! 他明明换了张脸,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 陆清则眼前一黑,在病痛和药效的双重折磨之下,终于再无力抵抗,彻底地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宁倦:虽然给老婆下了药,但体贴地用的温水,不愧是我,忠诚的狗勾! 当事人陆清则:? 第七十五章 自陆清则走了,宁倦时常做梦。 一千多个漫长的深夜里,他只能寄希望于梦中见到陆清则,却从未见过。 每一次,他都只能见到一闪即逝的背影,或是模糊的剪影,就算在他的梦里,陆清则也在逃避他。 即使只是个剪影,也触碰不得。 那道影子总会在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靠得最近的一次,他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呢喃恳求着他不要消失,却在上前拥住的一瞬间,怀里变得空空荡荡。 只余下一把大火过后的余烬。 宁倦如堕深渊,满额冷汗地惊醒,睁开眼,怀中只有一件早就散去气息的冰冷衣裳。 在见到陆清则请段凌光做的灵牌后,他方知晓,陆清则是故意赴死的。 原来他宁愿死都不肯留在他身边。 恍惚又煎熬。 剧烈的头疼,伴随着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宁倦觉得自己被劈成了两半,往昔的一切反复地折磨自己。 一半痛恨自己,一半痛恨陆清则的无情。 第一年的时候,他乞求着陆清则能在梦里回来看他一眼。 第二年的时候,他尝试着将陆清则的魂魄带回来。 到了第三年,他开始陷入麻木而绝望的泥潭中,平静地一动不动,等待着被吞噬。 陆清则要他当一个千古明君,那他就当,他想海晏河清,他就缔造一个太平盛世。 等到百年之后,他要和陆清则合葬在一起。 现在是第四年。 他于漆黑凄冷的漫漫长夜中,形单影只,孑孓而行,疲惫得下一秒就要倒下,却于黑暗之中,忽然嗅到了一缕熟悉的梅香。 眼前霍然明亮。 在药效之下,陆清则无力地歪倒下去。 宁倦早已做好了准备,上前一步,轻轻接住了陆清则。 柔软清瘦的身躯无意识地靠到他怀里,像是主动靠过来的一般,不断下滑软倒。 宁倦搂着他的腰,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个无情的人锁在怀里,让他再也走不开一步,但心底深处更明了这具身躯的脆弱,矛盾拉扯得让他的呼吸急促,眼神赤红,好半晌,他才用发哑的声音命令:“拿块湿帕子来。” 守在门外的暗卫无声上前,递上了一块湿帕子,目光不敢多余地瞥一眼。 宁倦用帕子慢慢地擦去怀里人的伪装。 平凡的面具被擦拭去,洗净铅华之后,那张熟悉的面容一点点地重现展露在眼前。 微拧的眉心,浓墨般的修长眼尾,鲜明的泪痣,颧骨下被铅粉遮住的病态潮红,以及水红的湿润唇瓣。 一切都是深刻于他灵魂之上的熟悉。 “同样的手段施展两次没有用。”宁倦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胸口剧烈起伏着,丢下帕子,低头在陆清则耳边呢喃,“老师,我不会再认错你了。” 见到站在河畔买花的那个背影的一瞬间,他就认出来了。 那是他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缥缈背影。 陆清则怎么敢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就算他换了副身形,他也能嗅出那股独属于陆清则的味道。 只是他不敢确定,这到底是又一场梦,还是他已经在不堪的折磨中神智失常,产生了幻觉。 直到陆清则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的一瞬。 熟悉的清浅双眸嵌在一张平凡的脸上,他突然就明白了。 宁倦忍耐着,看陆清则在他面前装疯卖傻,看他故意装得粗鄙不堪,陆清则跌入他怀中的一瞬间,他如获至宝,恨不得就那么将他抱回宫里。 但他已经等了三年了,还有什么忍不得的。 不过他也确实忍不了那么久,能够容忍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宁倦解开披风,把陆清则全身一裹,兜头罩脸盖住。 旋即略一俯身,将陆清则抄抱起来,像一只捕猎成功,又害怕猎物被人觊觎的狼,急不可耐地叼着他,大步走出了客栈。 长顺下午被吩咐了无数让他错愕的指令,这会儿刚安排好,带着御驾赶到,就看见陛下将一个被裹在披